我当天道那些年(135)
“还想听。”
“无疏!”阮柒轻触他嘴角,“无疏!”他一遍遍地念道,“无疏,无疏,无疏……”
李无疏用力闭上眼睛,将这些切声呼唤收进耳朵里,让它们在那里留下擦不去的烙印。唯从阮柒口中喊出这个名字,才让他的灵魂铭记那股战栗,铭记它背后所包含的一百重意义。
但他无法回应阮柒的任何一声呼唤。
对方的声音像搔在心间的羽毛,勾出他的迫切,迫切渴求一个浓墨重彩的痛觉。
忙碌一宿,已过寅时,天色由黑转向墨沉沉的深蓝,染透满室。
前夜的交锋终于续上,只是场所从三才观,切换到了平芜斋。
李无疏从小大的卧床太小太窄,阮柒一抬手就能撑到边上。掌下的身体似乎没有那么柔软容易摆弄了,充满自己的想法会主动迎合。他顺着姣好的腰线往上看去,便见那对爱不释手的肩胛骨——李无疏很瘦,肩胛骨益发陡峭,摸上去,不由记起他前世的遍体鳞伤。他白颈修长,让人忍不住遐想他仰头时便如吟哦的水鸟一样。
再往上是埋了一半在枕中的脸庞,额头布满汗珠——白绫被李无疏咬在口中,涎水浸湿。
阮柒的手温柔极了,他还是觉得痛,长长的右腿搭在阮柒腰间抽搐。
“不痛的。”李无疏道。
他在昏暗晨光里睁开眼,一对放大的纯黑瞳孔,纯粹得让人心疼。
阮柒摇了摇头,撤手撑在他耳边:“是我没有准备好。不如你用我教你的?”
“好。”李无疏一口答应。
他今天格外乖顺,陷在软布堆里,探手的时候,睫毛微颤,颊边泛起红晕。
“再教你一遍。”
同一日内的第二次问候,没有隔着李无疏的手掌。直观的触感直冲脑门。
在过去的十年,李无疏很多次同他错身而过,从来不敢奢望摸到他的指尖,更别说这样的交颈而眠。
“别走神,跟着我做。”
“我……嗯……”
李无疏紧蹙眉头,他知道阮柒在忍耐、煎熬,想给自己一个温柔的体验。他也同样,但他收不住手上的力道,因为他本身就像快要散裂了一样,死死咬住阮柒的肩膀,才勉强支撑自己不被惊涛骇浪拍碎。
“你是因为难过,才想见我吗?”阮柒在这当口,忽然问道。
他额头也挂了汗珠,但李无疏看不到。
李无疏只是微微点头,又摇头。
还在嘴硬。
“你想见我,就叫我的名字。”
“阮……阮柒……阮柒……”
这几个字像是有回声。一道声音响在阮柒耳畔,一道声音透过术法的联系,一波三折,传达到阮柒识海。
“无疏。”他低声回应。
李无疏顿时一个激灵。这个名字像一个开关,一个闸口,卸去了盘桓不尽的激流,奔腾入海。
有避尘符的禁制,他不敢应承,咬着手腕把一切吞咽下去。
天光乍亮,李无疏精疲力尽地睡去。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将阮柒教的一切还之其身。
他只记得阮柒的胸口格外温暖,让人安心。这还是许多年来,自己第一次在阮柒怀中入睡。
他久违地梦见往事。
新落成的院子得取个名,李期声让他想想。
“就叫‘平芜斋’吧。”
“哦?有何深意?”李期声问道。
“‘平芜尽处是春山’,我那满屋子传奇话本,作注时都是留名‘春山先生’。”
李无疏在睡梦中弯起了嘴角,又往阮柒怀里蹭近一点。
他怎能忘了?
平芜尽处,是他自己。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天道之钥
秋意渐浓, 洛水将要进入枯水季。
水流和缓平静,蜿蜒南下,载舟无数, 一派泰然。
江卿白与太微宗虽然熟悉,到底是客。
他作客多日, 多有帮挈,率众离开,太微宗于礼当来相送, 只是……
江卿白站在船边, 看了眼自己亲妹江问雪, 又看了眼身份和太微宗关系不大的阮柒。
“李刻霜呢?”
“宗主闭关悟剑, 好几日不见啦。”江问雪道。
“那李无疏呢?”
“着凉了,起不了床。”阮柒冷淡道。
白术连忙上前:“他要紧吗?要不我留下过几日稳定了再走?”
江卿白斥了他一声:“用不着你。”
“恭喜江宗主修为又有进益。”阮柒负手站在岸边,气质出挑, 全无从前隐匿气场的作风。
江卿白挑了挑眉。
阮柒继续道:“冷明峰地处云洛山最南, 江宗主昨夜练剑的剑气都传到平芜斋来了,当真不容小觑。引得无疏半宿不睡,在院里吹了冷风。”
江问雪不明就里, 称赞道:“哥, 你好厉害!想必很快就要突破境界了吧!”
江卿白微妙地看着阮柒:“阮道长过誉。有话不妨直说。”
“只是提醒江宗主,练剑选白天,敞亮一些。”
这俩人之间暗流涌动,连随行的两宗弟子都能够察觉得到, 彼此投出疑惑的眼神, 一个个噤若寒蝉。
因江卿白少时与李无疏不合, 又因江卿白曾帮李无疏平反罪名,两人的君子之交传为美谈。传上十来年, 传到市井之间,就有些变了味儿了……
怪道无相宫宫主与剑宗宗主二人从无交集。
不过话说回来,阮柒这人与仙道当中任何人都往来无多。
除了一人——李刻霜。
那是因为李宗主每次出关,必要去挑战阮柒。
表面上说是争夺参阳仙君肉身的看护权,实际上,那是阮柒在给李宗主做试金石,考验功力进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