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天道那些年(53)
原来天心宗是被梁国扼住了经济命脉。
既知今日,当初又何必闭宗,将自己置于孤立无援之地?
李半初转念又想,也许当初又有别的难处,怎好以事后眼光妄加评估。
“师尊,那无相宫怎么没能吞下这条商路?”
阮柒静默片刻,幽幽地道:“是为师无能。”
“咳!”李半初正在喝热茶,被他暗含哀怨的语气呛了一口茶水,“无相宫实际是林简在管,无能也是林简无能!与师尊无关!”
阮柒道:“秦州附近关隘都在梁国严格管控之下,拿捏一条商路不在话下。”
确实,天心宗宗门弟子和所治百姓加起来只有万余人,拿捏这样一个避世寡居的宗门,无须什么高深谋划,只需要控制最基本的油盐进出口即可。
“竟用百姓的生存需求绑架天心宗,逼迫漱玉真人下嫁。这缺德主意是谁提的?”
阮柒没有说话,但李半初也猜到了。
“司徒衍?好个毒士!”
阮柒道:“司徒衍每年来天心宗,只做一件事。”
“什么?”
“听于斯年弹琴。”
“……”
李半初甚至分辨不清,倾慕美人的究竟是孟宸极,还是司徒衍。
身处风浪中心的于斯年坐在屏风后面,听外面吵翻了天都无动于衷。那倩影就如同一个华美摆设,只负责赏心悦目,给国师过一过眼。
李半初不禁心生悲哀。
漱玉仙子曾与燕赵剑仙和湛尘真人齐名,何至于沦落至此。
司徒衍唇枪舌剑,让芳亭北连废话都说不出来。
“天心宗与我大梁联姻之后,有了大梁撑腰,再也无须茍安一隅,更能广招弟子,重振宗门,这于双方都是好事一桩,芳宗主难道看不清其中利害?本师敢言,若我此行无功而返,来年便叫‘对岸’荒无人烟!”
李半初终于忍不住,一把将筷子拍在桌上。
“国师此来哪是娶亲,分明是来逼亲!今日是逼亲漱玉真人,明日就是天心宗上下良家妇女。孟宸极好大的胃口,有一个九仪宗做狗腿子不够,还想把天心宗拆吞入腹?”
谁也没想到,跟在阮柒身边裹得像个粽子的花瓶小貂,竟然敢在宴上当众驳斥国师,让天心宗贵客下不来台,还直呼大梁国君名讳!
狐貍们一个个惊惧不已。
司徒衍的盘算被当面拆穿,竟也不恼,笑着道:“哪里冒出来的小貂?”
“没想到你不止良心瘸了,眼也瘸了,我浑身上下哪里像貂?”
宴厅一时响起嘈杂的议论声——
“这小貂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步虚判官的弟子果然底气十足,跟国师都敢叫板。”
“那是!看在参阳仙君的面子上,天下谁人不得给步虚判官三分薄面。”
芳菲尽趁乱凑到芳亭北旁边问道:“若动起手来,咱们有几成胜算?”
芳亭北道:“司徒衍身边那名侍卫叫做拾月,是个高手。步虚判官若袖手旁观,两不相帮。我们对上国师与拾月,至多打个平手。”
与此同时,司徒衍身后两个侍卫也交头接耳。方才瞪了李半初的那名侍卫惴惴不安地凑到拾月耳边:“如果打起来,你顶得住吗?有几成胜算?”
拾月紧紧盯着拍案而起的李半初,沉声道:“有他在场,只得一成。”
“什么?!”
“一成是逃走的机会。”
“!”
“一旦打起来,你要第一时间往外逃,我会抵死为你断后!”
“……”
“小友真是说笑了。”司徒衍岿然不动地坐在议论与窥探的中心,“我大梁求娶漱玉真人,不为兼并天心宗,又是为了什么呢?”
被揭穿后,他居然大大方方承认了。
世间阳谋就是如此,意图明了却让人无计可施。
天心宗众人一个个脸色难看。芳亭北岿然不动,只字不言,于是大家都看向李半初,等着看他如何应对。
阮柒面沉如水地坐在一边,对自己徒弟的放肆行为一言不发,算是默许。
李半初又道:“得天心宗后,可与九仪宗互成南北之势,两面掣肘太微宗。国师打的好算盘!孟宸极既然带领宗门弃道入俗,如今又已得了天下当上一国之君,竟还想打道门的主意?前一个道俗通治的下场,天下人可都是有目共睹!”
弃道入俗什么意思?
就是不当道士当皇帝去了。既已弃道,孟家居然还调转回头,试图搅动道门的风云。
司徒衍抚掌叹道:“小友好算计!不若转头本师门下,日后承袭这国师之位,想必青出于蓝。”
这话名为招揽,实则暗示李半初心思城府之深。
李半初道:“你大可不必挑拨离间。我与师尊彼此信任,情谊深厚。”
“情谊深厚?彼此信任?”
司徒衍阴恻恻地低笑,不知起了什么坏心思。
他煞有介事问道:“小友今日是打定主意要插手这件事了?小友的态度,是否代表步虚判官的立场?代表无相宫的立场?”
听闻此言,众人都暗自绷紧了身体。
如果无相宫公开为天心宗撑腰,那事态可就不一样了。
李半初却道:“我是衍天宗门下,自然代表整个道门!国师所为之事,有悖天道,当心遭到报应。”
此话无可挑剔。
若是代表道门,自然有充足立场拒绝梁国的掺和。
司徒衍轻摇羽扇:“有悖天道?本师出行前曾向天祈卦,卦象显示,此行必能为吾主求得佳偶……不若这样,我见步虚判官也在场,不如由你师父起上一卦,看此事能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