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天道那些年(52)
但看到她独自坐在主座后面,李半初总觉得她身边缺了什么。但要说是什么,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宴客大殿华贵雅致,装饰风格与别处不同,多以丝绢缀饰,富于层次感。
于斯年的席位被一座半透明的山水屏风隔着,全程都没露面,也甚少开口说话。众人只看得见一个虚影,却也为漱玉真人倾城之姿折服。
李半初只是个貂,没有单独席位,只能与阮柒同席。
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在狐族眼里,围了个貂裘斗篷就是貂?
“师尊,天心宗怎会如此排座?司徒衍是为漱玉真人而来,难道不是应该坐在我们的位置,这样可以正对着漱玉真人的屏风,看得清楚些?”
虽然只能看到个倩影。
阮柒道:“客随主便,毋须多问。”
国师对于座次倒没说什么,反而是他左边的一名侍卫十分不忿,直往李半初这边飞眼刀。
阮柒是个瞎子,这厮莫非是在介意漱玉真人被一个瞎子看了去?
况且天心宗此番行事遮遮掩掩的,李半初到现在连漱玉真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看到。
“师尊,那边有人瞪我。”
“谁?”
“司徒衍身后的两个贴身侍卫,一个是拾月,另一个……另一个在瞪我。”
“有我在,不必理会。”
李半初这下底气十足,便瞪了回去。
不过多时便开宴了。
狐族乐师奏响乐曲,芳亭北朝两位贵客举杯:“诸位远道而来,这一路,想必路程不短吧?”
“……”
“天心宗闭宗整一年,算下来,已有十二个月之久。”
“……”
“上一回我宗迎来外客,还是去年的事。回想去年今日,也是在八月中……”
李半初听这一句句废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阮柒对他道:“芳宗主说话一向如此,习惯就好。”
国师司徒衍上半张脸隐于帽檐之下。他唇角天生微勾,仿佛含笑一般。
这本该是个极为亲和的面相,但放在司徒衍脸上,就让人莫名毛骨悚然。因为这个家伙给人的感觉,比在场所有的狐族加起来更像狐貍。
宴桌甚矮,司徒衍执扇的手搭在膝上,坐姿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性,却也不失威势。
自打进入宴客大殿,他就没往屏风那边看过一眼,但在场无人不知,他正是为于斯年而来。
司徒衍把玩着手里白玉杯,却并不品饮,而是缓缓开口道:“芳宗主,酒是好酒,年年如此,可为何今年这顿,酒香比往年要淡呢?”
他不但话里藏锋,更在众目睽睽之下,微动手指,将杯盏倾倒。
上好的琼浆玉酿就这么浇落在宴桌上。
司徒衍把手一松,白玉杯顿时滚落,在整个殿内发出极不和谐的回响。
乐曲戛然而止,宴上鸦雀无声。
众人战战兢兢看向芳亭北。司徒衍来者不善,进入天心宗后不止一次出言刁难,不知宗主将要如何应对。
这位据说从未乱过阵脚的宗主缓缓放下酒杯,语不惊人死不休。
“恕贫道妄加揣测,国师对宴会不满,个中原因,必是宴会令国师不满。”
“……”
第30章 第三十章 梅花易数
这芳亭北虽然讲话温温吞吞, 没什么身为宗主的气势,但她竟然用一句废话,就杀去国师一大半的锐意。
国师此来天心宗, 一路上声势浩大。
先是在漱玉真人一曲终了时直言对方没有诚意,又在酒宴上倒掉了第一杯酒。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他是有意刁难。
大殿上寂静无声。
李半初很怕他们当场打起来,趁双方对峙的空隙,将面前的香酥鸡翅一扫而空。
桌上还有孜然烤鸡, 酱香鸡脖, 辣卤鸡胗, 泡椒鸡爪, 黄焖鸡块,红烧鸡腿,盐焗翅尖……虽然摆盘都很精致, 但是掩盖不了全是鸡的事实。
知道狐貍爱吃鸡, 没想到这么爱吃,连最高规格的酒宴都摆满了鸡。
看这些仙子个个是人里人气,顾盼生辉, 谁能想到, 这地方竟是个狐貍窝。
“慢点吃。”
阮柒面前有一盅没动过的虫草炖鸡汤,每桌只有一盅一样的,他用手背将之轻轻推到了李半初面前。
大冷的天,司徒衍还摇着一把羽扇。
他换了个坐姿, 并不直面对着于斯年的屏风, 显见是极不满意:“芳宗主知道本师这趟前来, 是为替吾主求亲?”
他竟开门见山,直接将此事搬上台面来说, 芳亭北对他的直白猝不及防。
不等芳亭北开口讲废话,司徒衍又道:“天心宗打算就这么吊着吾主?吊鸡汤都没有吊十年的。”他说着,拿调羹去搅弄碗里的虫草炖鸡汤。
李半初原本想要喝口鸡汤暖暖身子,看到司徒衍的举动,顿时觉得自己面前的鸡汤不香了。
“我来时见城中百姓很是富饶。天心宗这些年若无我朝扶持,哪得如此清平安居?你说是吗?”
芳亭北道:“天恩浩荡,无以为报……”
“你莫非想说,无以为报就不报了?”司徒衍打断了她的废话,笑着道,“芳宗主,本师知道你装傻充愣的功夫不浅。有来有往才叫交易,有来无往,叫救济。你以为本师三番五次不远千里到这苦寒之地,是专为救济?”
李半初听得一愣一愣,小声对阮柒道:“天心宗到底受了梁国什么天大的恩惠?这都蹬鼻子上脸了,还得赔着笑?”
阮柒对他解释道:“天心宗气候寡寒,油盐茶叶等都靠进口。我们在锦福客栈见的都是零散商贩,只走些小玩意,司徒衍这一行队伍所运的物资才是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