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春色入龙台(145)
这天下太大了,而那少年只此一个,那么多人都喜欢他,凭什么自己就能找到呢?
她漫无目的的坐在空无一人的麦田里,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身边只剩下一个靠自己活着的小丫鬟。
过去,她也是个大小姐,无数人围着她转,但她总想去所谓外面的世界,去找一个虚渺的神话英雄,还口出狂言说要嫁给人家。
现在想想,真是个笑话。
她哭了一下午,也算将眼泪哭干了,第二天一醒来便不知哪来的想法,去邻家借了针线,又寻了个空屋子,开始为自己谋生。
罗玖玫讲到这里,拍了拍郁孤的肩膀说道:“你尽管去做,人只要死不了,总有能见到希望的那天。”
郁孤转头问车中的罗夫人,道:“那你后来找到那画中的人了吗?你看见希望了吗?”
成亲
罗夫人在车帐中笑了笑,道:“希望就在你追求的路上,画中人就是是身边人。”
郁孤怔了下,扬鞭的手力道更大了些,虽然面上宠辱不惊,行动上却好像再也忍不住去见那个人了一样。
她从来没有同常罄恩表达过自己的心意,这天下战乱纷繁,虽然她不是什么争名逐利的人,也不是什么善于揣度别人心思的人,但是对于常罄恩,她却总是忍不住,这人在想什么。
思念难捱,前世的风,今世的尘,在天地中洋洋洒洒落了满荒漠。
羊群牛群伴着长鹰在身旁和肩侧,牧笛声扬起过了几千里,远处的小城依稀亮着灯,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马车被勒令停在一处山头,郁孤将罗玖玫放下,只见那山中有一小院,小院中有一棵苍天大树。
“娘,这树可有什么说法?”郁孤问道。
罗玖玫不语,扶着大树走过去,道:“这是你父亲刚到西沙的时候栽下的,在地里埋了两坛佳酿,还有一把赠与你的剑,至于在哪里,娘就不能告诉你了。”
郁孤一怔,她原以为郁骋什么都没有留给她,除了那幅叫“微妙”画的谜团。
罗玖玫说完这话就离开了,把郁孤留在苍天大树之下,也没有再去说什么。
她已经到了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也已经按照她父亲的想法,虽然九死一生,但总归打了胜仗凯旋而归。
纵然罗玖玫再多不想面对这件事,但是郁骋的盔甲和一身为国的忠心,仍旧潜移默化的被郁孤尽数学去。
从今往后,门帘紧闭,江湖之上朝堂之内,又是一场又一场不得不打的硬仗。
或许为将者,生来就有注定悲壮的一生。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树根同泥土缠绕在一起,一把剑上静悄悄的放着个包裹,郁孤颤抖着手将那包裹打开,只见一枚将军印玺同一块令牌现出天日。
在这东西旁边,则是两坛酒水,郁孤拿了一坛,一饮而尽,又顺手将酒摔在了地上。
坛子碎在地上,酒水却一滴不剩,那嵌在土中的宝剑仿佛被唤醒,在月光下隐隐显出些灵光。
就好像当年年轻的郁骋刚有女儿的时候,脑子中一闪而过的灵感,想着总要留下什么东西给自己心爱的女儿,于是将那个时候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寻了个路边的山头埋下了。
这山后来被命名为“将军岭”。
喝完这一坛,她抱着另一坛酒坐在树下,眼眶湿润却掉不下一滴眼泪。
从前年少的时候,满脑子的风花雪月,想着为了这个人自己做什么都可以,所以一门心思想从西沙出去,逃开郁骋对自己的控制,破釜沉舟寻一个可能。
没想到后来当真逃开了这般控制,只是这一离开,再回来,便只看见从前最严厉的人如今垂垂老矣。
还嘱咐着自己,莫要追查彻底。
郁孤望着天上的明月,不知何处来的疲惫将她整个人席卷,竟然比在战场上杀到力竭还要累。
成亲,是喜事。
可是成亲的前夜,她却在壑市外的无名山头,醉生梦死了一整夜。
殊不知常罄恩坐在酒楼中,也舍不得睡。
他们之间的感情,比青梅竹马深,又不敢说爱。
爱太沉重了,沉重到生怕说出口,此生都不得相见。
他从身侧抽出一根短笛,站在月色下,不知吹些什么,于是胡乱的哼了个曲子,居然还有些好听。
这短笛是郁孤离开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刻的不精细,音也不准,宫商角徵羽的位置吹出来都找不到个调。
平日里在宫中要是吹上一曲,免不得要被褚星河嘲笑大半天,可即使这样,他还是视若珍宝。
快要十年,他一直在寻那个正当的理由,叫自己放下一切,选择这个心心念念的人。
车马太慢了,幸好他还来得及。
一般通事,四方畅饮。
临别的前日,褚星河又泡了几朵菊花入茶,想同诸位道个别,不成想平日里最稳重的宋清梦,却拎了两壶酒出来,摆在桌上,叫不醉不归。
褚星河目光呆呆地看向他,有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到了旧友分别之日,宋清梦不声不响却并不影响他心中泛起什么波澜。
“九殿下,清梦,同僚一场,都是兄弟,别的不说了,就希望你们一路平安,早日归来,万事大吉。”都彻倒了杯酒,拱手道,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褚星河跟宋清梦对视了一眼,也纷纷仰头将酒喝了。
接着就见一旁的孟松也敬了一杯道:“殿下,我的过失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来找我就是,万分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