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双眼睛很好认。

世界上相似的眼睛多的是，可是爱人的眼睛却仅此一双，是即使埋没在人海中，或是被藏在面纱下，也能第一时间认出来的。

宋清梦转头的瞬间，来不及想任何事情，甚至来不及有任何的思考，只记得那一刻，看见褚星河的时候，脑中的钟随长安城外南山寺的钟声一起响了起来。

他愣了下，手中的瓢就这么掉到了地上。

那黑鬃马刚刚把嘴伸过来，享受着主人伺候到嘴边的水，然而还没舔上一口，那水就不胫而走了。

褚星河看着他的样子，一时间顿住的双脚好像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隔着几米的距离向宋清梦快步走来。

至于为什么没有跑？

大概是因为，殿下总是个要面子又矜持的人，如今成了储君，更是要稳重。

又可能是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稳重，他的小将军会生气的。

胸膛撞在一起，他被褚星河揉进怀里，几乎快要窒息。

想要说什么，可是委屈却早早没上心头。

“我一早就等在这里了，我在这里等了好几天。”褚星河的声音在耳边闷闷的响起。

那是他一直期待的，做梦都在听的声音。

过去总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太过于夸张，一天就是一天，怎么会比三年更长久？

直到这一个月里，与褚星河分开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要平淡，甚至可以说，他只是当作了一个最平常的日子对待。

然而那日一别，此后的每一天，都是心如刀割般的思念难捱。

他想念褚星河的声音，想念他的调侃，想念他看向自己时候的义无反顾，想念他额间的汗珠，说情话的轻描淡写。

甚至当看到那匹黑鬃马的时候，他会想念这个人的胡搅蛮缠，油嘴滑舌。

爱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回不去的时候，记忆中的一切，都是不可割舍的。

可他实在不是什么很会表达的人，不会像褚星河一样直白的说情话，只会小心的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殿下，我回来了。”

“嗯...”褚星河哼道：“回来了，就不想我吗？你不回信，我生怕你出事了，又怕事态严重，还不敢给你寄信。”

宋清梦听了，拍着褚星河后背的手停顿了下，道：“我那次给你回过信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寄给我？”

褚星河闻声，握住宋清梦的肩，看着他道：“什么意思？你是说同罗泗臻谈心那封信之后？”

宋清梦点点头道：“对，那封信我说不急着回复，之后你就没有回过吗？”

褚星河没有回答，看着他的目光微微有些呆怔，似乎在思索什么，半晌后，褚星河把他的肩膀放开道：“没有，我可以确定我没有再派过信了。”

宋清梦的脑子悄无声息的爆炸了，假如说那封信不是褚星河寄来的，又当真和罗泗臻无关的话，就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想要借此机会发动两国的战乱。

朝中能有这种手段，还能在褚星河的手下明目张胆把信鸽传出去，并且不被怀疑的......

都在宫中了。

褚星河看着他的表情，过了会儿，好像也想到了这点，犹豫了下问道：“小舅舅，后宫还是薛家。”

他的声音淡然如水，仿佛是谁他都能毫不在意一般，一副随时准备大义灭亲的状态。

宋清梦看着他，以往只觉得帝王家当真无情，可是回来的一路上，听过梅茹安讲的有关褚星河的过往，他心疼这人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说让他伤心的事儿。

更何况，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甚至没有得到任何证实，做不得数。

这样想过之后，他摇了摇头道：“你先不要想太多，也许只是有人无心之举，或是其他人想要挑拨离间...”

“对了，你可知罗将军一战怎么样了？”

他这话题转的生涩，褚星河听了，紧张绷紧的心竟然松开，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我知道的不多，还想听你讲发生了什么呢，派出去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回信，我见出事了，便把消息都封锁了，目前朝中也算稳定。”

宋清梦点点头道：“那就好，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太多，路上我问梅姐姐了，不过她似乎不是很想回答，所以也没有再穷追不舍。”

“梅姐姐？”褚星河挑了下眉。

“对啊，不是你派她来找我的吗？”

褚星河无话，沉默了片刻道：“确实如此，梅姐姐和你一起回来的吗？”

宋清梦已然感觉到他言语中的不对，但猜测到褚星河大概也在为难，于是只是答道：“是，她应该已经进去找位子了，我们也进去吧。”

“好，”褚星河笑了笑，道，抬手勾住宋清梦的肩，用脸蹭了蹭他的头发道：“这些日子辛苦我大将军，一会儿可要将我吃穷才是。”

他这话说得自然随意，落在宋清梦耳朵里，却突然勾起了他的一段记忆。

好像很久之前，他和褚星河刚刚认识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争端是非得失因果的时候，他们一并在西沙，那个时候，常罄恩对他们也说过一样的话。

也许是小小年纪就上了年纪，宋清梦踏进酒楼，明明滴水未进，却仿佛已经下肚了几坛烈酒，心里酸苦的很。

他想，也许自己并不完全是想念褚星河，而是同褚星河有关的记忆里面，有太多难以忘怀的人和事儿，他们曾经一起走过千山万水，曾经并肩而行，又或者只是短暂的相遇过，又在河灯向远处散去的时候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