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春色入龙台(193)
秦沂垂下眸子,半晌后,摇了摇头。
南山寺的风吹草动他都能感觉得到,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褚仲弦的消息了,但是他也不是什么没有脑子的人,暗地里也有几个小厮帮他看着褚仲安的动向。
所以褚仲安一回来,他便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场战争中,他唯一的信仰破灭了。
央金躺在冰冷的泥土中,身边的鲜血比白梅还要漂亮,秦沂手持一根长杖,沉默地低着头,面无表情。
他的嘴里喃喃的说了些什么话,实际上确实一段不在调上的歌词。
“自由的纯粹的灵魂啊...不要害怕。”
“我将给你花草的芬芳,清晨的朝露,香蜜的甘美...以及初生的阳光,温暖你的...的心脏。”
“带给你最永恒的力量;美好的坚强的灵魂啊,听我唱给你听,不要害怕......”
他唱的断断续续,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以为这人在做法,于是慌忙去禀报宋清梦了。
秦沂余光里瞥到了人影,嗤笑了一声,自顾自地将整首歌唱完了,随后拿起手杖,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抬手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那血嗤一声溅了出来,秦沂弯了弯腰,跪了下去。
手杖染了血,更显得金光闪闪,他甚至没有想去看自己的伤口,不好奇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眼睛缱绻地在央金的身上流转了片刻,颤抖着手抬起来,将央金的眼睛合上了。
她十九岁,应当是个天真的少女才对,至少像长安城内的世家小姐一样,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更何况,她是一个那么好的人。
秦沂的前半生,见惯了所有背叛和欺瞒,看惯了人情世故爱恨情仇,后半生,便用自己的一切来爱这个人。
而他甚至不敢把这种情感归结为爱。
他以为自己的一切都是为了央金,最后却发现,正是自己做的这一切,才害了央金。
他该怎么赎罪呢?
他垂着目光,歪了歪头,随后讽刺一笑。
这条命既然是她给的,那就还给她好了。
如果还有剩下的命,就当为她来世保驾护航了。
这样想着想着,秦沂闭上眼睛,面前的所有都变得模糊,唯有央金的眼睛,蓦地出现在脑中,一如五年前,他被捡起来的那副模样。
“小和尚,你要和我走吗?”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
宋清梦策马立在风中,他以为他可以发狠的鞭尸,或者做一些失控的事情。
可是当秦沂和央金的脸一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那年大雪。
往事总是周而复始的惊心动魄,那天有谈笑风生的薛铭辰,可憎可恶的徐知章,温柔的薛贵妃,和小心翼翼生怕被自己讨厌的褚星河。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天的秦沂就已经把央金拦在了自己身后。
他能说什么呢,能做什么呢?他真的下得去手吗,真的狠心吗?
秦沂对央金,他看在眼里,那是同他看褚星河一样的眼神。
“世子殿下,怎么处理这两个人。”
宋清梦听着这声音,微微挑眉向后看去,待看清眼前人的样子,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裴易依旧是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尽管宋清梦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尽是凶狠,不带有一丝笑意。
裴易此人也有些本事,他这面上做牛做马的样子,装的越好,旁人反倒越抓不住他的把柄。
这就是为什么褚星河把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放在身边,这么多年依旧没有找到办法制裁他的原因。
“眼下殿下不在,您就是小安国公,奴才哪敢怠慢了世子殿下,这不,就跟了过来?”
裴易说的轻巧,但宋清梦还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说白了,这人就是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动向,如今褚星河走了,他倒是毫不遮掩了。
“说得好啊,正巧,本君还真有些问题想请教公公。”
“您说。”裴易谄媚道。
“依你所见,陛下不在京城,如果真出了什么闪失,我大楚当如何是好,谁还能即位呢?”宋清梦问道。
纵然裴易巧舌如簧,但是对上宋清梦这问题,依旧怔了下。
他没有想到这个人人心照不明的话,能从眼下这位小主嘴里说出来,褚星河和宋清梦的关系,当年雁荡楼前就见了真章,是愿意为彼此而死的关系。
你别管是什么龙阳断袖,还是最单纯不过的兄弟友谊。
这般情谊,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宋清梦问这个问题,如果不是狼子野心终于不藏了,就是在诈自己。
裴易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毕竟这大楚里面,除了宋清梦,确实没什么褚家人或者近亲了。
他当然想说,其实自己早就找到了疑似皇孙的幼童,没想到宋清梦快了他一步,把他这条路给堵上了,于是咋舌道:“老奴以为...还是要尽力接陛下回来才是。”
宋清梦瞥了他一眼,眼神落在秦沂袈裟中的一朵白梅上,思索片刻,淡淡道:“你有这个觉悟便好,将这两人好好收尸,葬在南山寺的白梅树下,其他的话,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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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就如同下了逐客令,也摆明了宋清梦自己的态度,他和褚星河的关系,就是任何人都不能干涉,机关算尽都不可能得逞的。
裴易看着他,心思也沉了下来。
一心忙着算计褚星河,却忘了这才是个棘手料子,但问这世上,惹到世子殿下的,有几个善终了?
裴易瞥了他一眼,宋清梦佯装没看见,丢下一句话道:“裴大人,我劝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星河,你现在根本不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