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春色入龙台(95)
“吕大人,不必再追问了。”
安国公,几十年不理朝政的人物,这半年,却没少从陛下手中接事。
如果说先前只是为了自保,但这一次,他站出来,众人都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他是先皇的叔叔,又在先皇登基大典上公然宣布退隐,小隐隐于市,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毫无危机也当真不要权势的时候,他又回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众爱卿接旨。”
谁拿圣旨,谁就是皇上,百官一听,纷纷跪下,就连褚仲穆也不例外。
褚星河跪不了,也垂首听候诏令。
“朕年事已高,身体欠佳,恐时日无多。
然朕怀疑太子,在逼问裴氏的时候,得知太子心怀鬼胎,但并没有证据。故而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将拟废太子诏书、朝政及玉玺交于朕的叔叔安国公,若太子当真无谋害朕之心,也未查出任何端倪,安国公可主持大典,择吉日登基。
但若太子并非清白,则由安国公择良善之人登基,以安我大楚江山。”
安国公念完,金銮殿内无人敢言。
是问从古至今,哪有皇上将传位给谁这般事宜交于摄政王,若安国公有哪怕是一刻的私心,都保不了会发生什么样的政变。
自古政变,不是流血就是流泪,而今谁又希望自家流了这个血,谁又想流这个泪?
安国公担起的这个担子,看似是握住了大楚的命根子,实际上是将满朝无处安放或者有意为之的火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宋清梦一直以为太公是个安于享乐之人,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安国”这两个字,是太祖多大的期望,又担了多大的责任!
想来,院子里的金丝雀许久不见了,雪地里见过一滩黏在树根上的血,连同安国公那赤子之心一同野蛮生长出来,在盘根错节的朝堂中如一把利剑,锋芒毕露的劈开了乱世的腐朽。
安国公转身,身子骨立的很直,然后这笔直的脊背上,不乏当年征战的数百道伤痕。
“儿臣...接旨...”褚仲穆颤抖着声音道。
百官立刻跟道,朝拜着他们离世的陛下。
“臣,接旨。”
安国公终于展开眉头,一双眼睛中,似有心事重重,又有如释重负。
宋清梦蓦地想起褚星河很早之前随口说的一句话。
“棋盘已定,在其中的,皆为棋子。
棋子已定,胜负其实便已经由棋子决定了。”
“谁也逃不出去。”
野心
“退朝——”
罗泗臻望着殿上那晕倒的当朝太子殿下,蓦地忘了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说。
大多数人都走的很利索,毕竟今日这朝会上太过于热闹,就算是热闹的也没几个愿意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看。
罗少将军扶额想了半天,最后被自己入赘而喜形于色的好友常罄恩一把拽走了。
后来留下的,也就只有安国公,宋清梦和九殿下三人了。
最亲的人,最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更何况是把他养大的人?
安国公瞥了他一眼,转身便同陶文一起走了,留下褚星河坐在车撵上巴巴地望着宋清梦。
金銮殿内还有些侍卫,他故意等大家都走散了,才往红柱那边挪了几步,刚把那几根针小心翼翼的拿下来,生怕留下什么证据时,一转头,对上褚星河狡黠的眼睛。
“小舅舅,干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儿呢?”
明知故问,宋清梦想,走到他身边,见没人往这边看,向他伸出一只手。
“拿来。”
“拿来什么呀。”褚星河装傻道。
宋清梦无奈的耸耸肩,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也不同他拌嘴,低头抽走褚星河手里的扇子,后者也并不设防。
他研究着开关,不知道应该进工部为国效力的九殿下,又研究出了什么与众不同的机关,蹙着眉头摁了有一会儿,认真的样子叫褚星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他也不开玩笑,身子前倾接过宋清梦手中的扇子和针,捣鼓着不知道摁了哪个开关,把那几根针一股脑塞了进去,便作完毕。
“我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
宋清梦挑起眉,也不说话,绕到褚星河身后,推着车撵向金銮殿外走去,看着那排台阶犯了难。
“上来倒是好些,下去的话......”
褚星河摇着扇子,转头看他,问道:“下去怎么?”
宋清梦摇摇头,默不作声走到他前面,打量了一会儿。
他这般做事果断的人,很少犹豫,或者更准确点来说,很少当着别人的面表现出自己犹豫的态度。
“我有个法子,你要是夸我一句厉害,我就告诉你。”褚星河眨了眨眼,神秘兮兮道。
不料宋清梦只是扫了他一眼,脱口而出一句“罢了”,蹲在他身边,说道:“你看看能不能稍微站起来,一条腿也可以。”
褚星河愣了一下,没懂他的意思,硬是不自觉的听他的话,撑起两只手臂尝试自己能不能站起来了。
他正别别扭扭的站不稳,宋清梦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弯下腰,一把搂住了他的膝窝,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后背上,将人抱了起来。
这抱他的法子,将将把他当成了谁家的大小姐。
褚星河发束了一半,这一颠被吓了一跳,抽出袖中的手臂连忙搂住宋清梦的脖子,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我的小舅舅啊!这让人看见了,我...”
这一幕要是叫人看见了,可就叫纨绔子弟之手的九殿下,颜面扫地,无处可躲了。
不过...他垂眸,竟发现自己呼吸的地方,宋清梦的耳根子越来越红,难不成是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