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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能再见一面吗(86)+番外

开学,世界变了。

有人说她打电话不给钱,有人说她是小偷,有人说她是没人要的孩子。

蓝媛知道是谁说的。

那个电话亭家的女儿。

也是那个人,从第一年,就带头孤立她。

至于原因,没有。

也许是简单地看她不顺眼,也许是其他轻描淡写的原因。

总之这些原因,于她们任何人而言,都不重要。

蓝媛只知道,她没能因此吃到什么好结果。

所以即使后来蓝媛意识到自己忘记给钱,也没有再怪回去给钱。

只有两毛钱。

却让蓝媛升起“报复”的快感。

可蓝媛没想到,这快感背后,是长达两年的校园暴力。

蓝媛时常不知道自己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她会在上课前忽然发现自己课本没了,然后翻天覆地地找,最后在厕所的茅坑里找到,也会在回家的路上被恶犬追咬,她拼命地跑,却不敢回家,因为她怕那些人知道她家住在那里。

一个县城无非就那么大,所以后来还是被他们知道了她的家。

于是她开始频繁地丢东西,被窝里有死掉的老鼠,锅里有半个老鼠头。

蓝媛常常崩溃,又在崩溃中自愈。

反反复复,两年,七百多天。

初中毕业的时候,蓝媛站在学校发布的高校录取名单前看看着自己的名字,看着名字后面跟着的年龄,恍惚意识到,自己居然才十五岁。

百年人生,她才走了不过十分之一。

人生这条路,比她想象得难走多了。

高中的时候,那些人终于肯放过蓝媛。

可能觉得没意思了,也可能是大家忽然觉得时间不够用了。

蓝媛松下一口气,开始更艰难的生活。

高中学习压力大,可蓝媛仍然需要放弃晚自习时间去兼职,她在饭店刷盘子洗碗,周末去超市做收银。

日子无非是累了点,但是有盼头,蓝媛觉得每天看看日出,看看月亮也不错。

直到,出租屋旁边住进来一个男人。

蓝媛后来无数次都在想,人是不是摆脱不了性。

因为人性二字就含有性。

那几年,很流行一句话。

“假如生活强/奸了你,反抗不了,那就去享受。”[1]

蓝媛知道自己反抗不了,所以她开始从中牟利。

她不再打工。

或者,她打的是另一份工。

高中毕业那年,蓝媛考进北京,学校拉了好大的横幅给她庆祝,并回老家采访她的家人。

面对镜头和麦克风,对面记者对于生活是否艰苦的提问,蓝媛看着镜头很久很久,笑着回答:“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对于整个初中高中,蓝媛的过程是长达七百多天的校园暴力,长达三年的被强/奸,被卖/淫,和七次流/产。

蓝媛在去往北京的火车上告诉自己,这些都不重要,她要的是,此时此刻,她正在去往北京的路上。

大学的日子当然也不好过,弟弟要结婚,姐姐的孩子要上学,姐夫要来北京工作,姐夫今天生病了,姐夫明天房子到期了。

蓝媛全都管。

什么都管。

毕业第一年,蓝媛工资八千,负债六万。

工作第二年,蓝媛年薪十二万,负债七万。

工作第三年,蓝媛跳槽新公司,年薪十七万,负债两万。

这一年,蓝媛第一次感受五位数的床。

是张奇的床。

工作第四年,蓝媛年薪二十七万,负债二十万。

这一年高中出租屋隔壁那个男人,找上了门。

工作第五年,蓝媛年薪三十七万,存款十七万。

这一年,那个男的入狱六个月,大姐夫在工地摔断腿回老家,二姐夫转去广州上班。

同一年,蓝媛意外怀上张奇的孩子,并被医院告知她不能再流产,于是蓝媛隐瞒至孕七月,并将孕检报告夹在合同里放进张奇办公室。

工作第六年,蓝媛年薪三十七万,奖金七万,存款二十万。

而年前,她带着十万现金回老家,与此同时递出一份与家里断绝关系的合法合同。

同一年,蓝媛亲自面试舒遥,并给舒遥办了转正欢迎会。

同一年,蓝媛和张奇领了结婚证。

同一年,张奇收到匿名邮件,邮件全是蓝媛过去的“履历”。

同一年,蓝媛和张奇领了离婚证。

蓝媛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是北京接连下雪的第七天。

张奇给蓝媛一张银行卡,摆摆手,让蓝媛赶紧从家里搬出去。

蓝媛没动。

张奇满脸嫌恶,“你装什么装?你不是喜欢女人吗?”

蓝媛看着张奇,眼前犹如过电影一样,迅速过去无数帧斑驳陆离的画面。

然后定格在舒遥脸上。

“蓝媛,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坦诚相待。”舒遥这么问。

蓝媛有点想笑。

一开始,一开始是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算一开始。

从她见到舒遥第一面吗?

还是从她见到舒遥简历照片的第一面。

这张脸,真的跟何善太像了。

那年何善二十岁出头。

如今舒遥二十岁出头。

而偏巧,这一年,之于蓝媛,仿佛是真正意义的重新开始。

“何善”又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蓝媛很难判定自己如今对何善什么感情,爱,或恨,事实上都不重要了。

因为何善自己的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

而她也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何善面前。

可蓝媛很清楚地知道,她想得到这位崭新的“何善”——舒遥。

“你在怕什么?”舒遥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