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妻(129)
谢凝被他看得心口一颤,拢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在这样锐利的目光下,她不得不在心中权衡利弊,做出了一番半真半假的回答。
“是,奴婢认得他。”
楚王微微挑眉,眼底生出了一丝兴味:“哦?那你告诉我,他是什么人?”
谢凝愣了一下,随即眸光一转,缓缓说道:“他叫沈幸,是嘉和郡主的心上人,也是怀王殿下的座上宾,更是永昌侯府的敌人。”
这是他对外的身份,也是她作为一个婢女所能知道的全部。
“他和永昌侯府究竟有什么仇恨,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面对楚王的步步追问,谢凝呼吸一沉,语气肃然地答道:“此中内情奴婢并不知道,我与他只在宴席上见过几回,私下里并无交集。”
“是吗?”楚王冷哼一声,目光中带着意味不明的打量。很显然,他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眼底写满了质疑。
“是。”经过了一番自我调试后,她已经镇定了不少,就连谎话都说得面不红心不跳。
望着她平静的眼眸,楚王沉吟片刻,缓缓问道:“你曾说过谢氏在大婚前夕被人掳走,而他又和永昌侯府有着血海深仇……莫非,掳走谢氏的人就是他吗?”
楚王不过是随口一猜,却出乎意料地猜中了事实。闻言,谢凝先是一惊,随后微微敛眸,沉重地点了点头。
“果然……”沈幸所说的那些话在她这里得到了验证,楚王心中的疑虑终于得以扫清。
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杯盖,像是想通了什么,忽而挑眉看向谢凝,“因为他掳走了谢氏,你对他心生畏惧,所以才会有那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她怪异的举动在此刻得到了解释,楚王彻底打消了心底的猜疑,连神色都变得温和起来。
“殿下英明……”见他会错了意,谢凝立刻顺着他的话头应了下来。
“此人心机深沉,殿下还需多多提防,免得着了他的道。”
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谢凝灵机一动,顺便诋毁起他来。
望着她面上毫不掩饰的鄙夷,楚王唇角一动,心情大好地笑了起来。
“你放心,本王自有分寸。”他是个极度求稳的人,就算沈幸说得再动人,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说罢,他眸光一转,视线落在了她眼底的乌青上。
“害怕得一夜没睡吗?怎么这么憔悴?”
谢凝唇角一僵,尴尬地垂下了头。楚王却肃然承诺道:“你放心,有本王护着,谁都不敢动你。”
“多谢殿下。”即便楚王说得信誓旦旦,可她深知沈幸的手段。只要是他想做的,谁都阻止不了。
如今他初来乍到,心里自然有所顾忌,可一旦时间久了,他必然会有所行动,绝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楚王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若不早些筹谋,她迟早会落到他的手上。
北苑里,沈幸坐在桌前,神色淡然地翻看着江夏的舆图。江夏多山,又有楚江穿城而过,将这座城池一分为二,划成了南北两域。
楚江以南地势平坦、物产丰饶,是达官富人居住场所;楚江以北山多路险、土地贫瘠,只有贫寒之人才会在那里落脚。
“少主,楚王真的可靠吗?”想起楚王安于现状的模样,乘风显得有些焦急。
望着他焦灼不安的眉眼,沈幸缓缓合上舆图,笃定地说道:“一个能从残酷的权力斗争中安然脱身的人又怎会没有智谋?放心吧,他远比你想的要聪明沉着。”
能数十年如一日地藏拙,连端庆帝那样精明的人都没有识破他的伪装,可见他的演技是多么的出神入化。
“可他手上既无兵权也无钱财,如何能斗得过端庆帝?”乘风知道沈幸想借楚王的手扳倒端庆帝和永昌侯府,可造反之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
“不会太久的,三年之内我们一定能重回上京城。”
望着沈幸胸有成竹的眼神,乘风捏了捏拳,眼底生出了满满的斗志。
自沈幸出现后,谢凝终日惶惶不安,连承德都发现了她的异常。
“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难处了,整日心事重重的?”
面对承德关心的眼神,谢凝挤出了一抹虚弱的笑:“这几日肚里的孩子动得厉害,我就是觉得有些累。”
闻言,承德眉心一跳,担忧地问道:“要不要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谢凝笑着摇了摇头:“不碍事的,不用麻烦了。”
“妇人怀胎不易,月份越大就越危险,还是让我跑一趟吧,请大夫看了才能安心。”
即便谢凝坚持说不要紧,承德还是为她请了大夫来。
“夫人怀胎已近七月,身子又弱,随时都有早产的可能。平日还需多多休息,老夫为你开些调养的药方,务必让孩子在你腹中多留些时日,来日也好将养些。”
临走之前,老大夫还再三叮嘱道:“什么事都不如腹中的孩子重要,夫人还需将心放宽些,好好休养吧。”
走出倒座房后,他神色凝重地对承德说道:“此处阴暗潮湿,实在不适合妇人居住,到了生产的时候最好能寻一间干燥温暖的屋子。此外,你们最好先找个稳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承德虚心地一一应下,送走大夫后,就将这些话全都转述到了楚王耳中。
楚王沉默半晌,旋即幽幽说道:“将玉漱斋清出来,让她搬进去吧。”
闻言,承德面上一惊,迟疑地说道:“可玉漱斋临近主院,玉盏姑娘搬进来怕是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