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妻(188)
一盘荔枝很快就见了底,只剩下一大堆殷红的荔枝壳。翡翠收拾好想将果壳扔出去时,谢凝连忙阻止了她。
“别扔……”
“啊?”翡翠捧着荔枝壳,满脸困惑地望着她,“夫人留着这些壳做什么?”
谢凝唇角一弯,笑着说道:“前几日我在医书上看到关于荔枝壳的记载,说是用它煮水喝可以生津止渴暖胃健脾。不如我们煮了试试吧。”
这些日子她常会在无聊时翻阅素云留下的医书,既打发了时间,也学会了不少有用的医理。
煮好的荔枝壳水泛着浅浅的红晕,不但色泽诱人,还带着淡淡的香甜滋味。用过晚膳后,谢凝盛了一盅,亲自给韩妙仪送了过去。
离开南苑时,夜幕低垂,星河鹭起。盛夏已过,晚风不似先前那般燥热,带着些许凉爽和轻柔。
步下台阶时,她忽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如修竹松柏,苍翠挺拔,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矜贵气度。
那人转身的瞬间,谢凝骇然地后退一步,手中的瓷盅砰然落地,发出了刺耳的碎裂声响。
“久别了,阿凝。”
隔着一道回廊,他神色莫辨地看着她,嗓音温润,却让她莫名心慌。
崔琰!他为什么会到江夏来?又为何会出现在楚王的府上?难不成崔家败落后,他特意来投靠了楚王?
可楚王明明知道他和沈幸的纠葛,为何还要让他入府?
巨大的震颤下,她浑身都在发抖。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仓惶失措无处栖身。
看着她惊恐颤抖的模样,崔琰唇角微动,抬起脚,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你别过来!”谢凝满眼防备地看着他,面上满是恐惧。
崔琰却没有停下,而是加快了步伐,以不容拒绝的强硬姿态将她困在了廊柱之下。
“崔琰,这里是楚王府!”她强压着心底的惧怕,死死地瞪着他。
“那又如何?”崔琰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眼底幽暗深邃,泛起一阵阴寒的光。
“你不要太过分!”明明是夏日,她心中却泛起了一阵恶寒。
“别忘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无论如何否认,她被载入崔家族谱都是不争的事实。
“你的妻子早就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提及往事,深埋在心底的仇恨渐渐复苏。哪怕知道玉盏没死,她仍然无法他曾做过的一切。
“可你没死!”
随着他的逼近,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后背抵在柱子上时,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从前的谢凝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既然躲不了,那就只能迎难而上了。
“那和谁有关系?沈幸吗?”玉盏无情的羞辱言犹在耳,时隔数月仍残忍地凌迟着他脆弱的的自尊心。
见他提起沈幸,谢凝呼吸一紧,眸中划过一丝羞恼。“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看着她决绝撇清的模样,崔琰眸光一沉,伸手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
“你告诉我,沈幸到底有什么好?”
明明都是折辱,为何她只恨他,却不恨沈幸?难道真的是为了那可笑的从一而终?
“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原谅你。”他们之间的纠葛从来都不在于沈幸如何,而是他亲手毁了一切。
听了她的回答,崔琰眸中的怒火渐渐燃起,透着让人心惊的恨意。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尽管她曾经很努力地试着去爱他,可还没等到动心,他就撕破了伪装,让她无法信任。
那一句没有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残忍地打破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幻想。
捏住她下巴的手渐渐滑到脖颈上,握住、掐紧,很快她就涨红了脸,痛苦地掰扯着他的手。
若是从前,他或许还会生出怜惜,可此刻望着那清冷倔强的眼睛,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毁了她。
望着她苦苦挣扎的模样,他的心底隐隐生出一丝快慰。只要她死了,沈幸就永远都得不到她。
眼看着谢凝的面色变得青紫,他正要加大力度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惊呼。
“住手!快住手!”
这叫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崔琰陡然松开了手,神色不明地望着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痛苦喘息的谢凝。
“崔先生,你这是干什么?”承德嗓音发颤地走上前来,怜惜地将谢凝扶起,满脸不忿地质问着崔琰。
看着他像母牛一般将谢凝护在身后,崔琰眉心一跳,心中生出了一缕讥嘲。
她还是真是人见人爱,连个没根的太监都对她这般爱护。
“你口口声声说想要投靠我们殿下,可还没离开王府就开始无故伤人。方才若不是我偶然瞧见,你是想造下杀孽吗?”
想起方才的那一幕,承德仍觉得一阵后怕。若是他晚来一步,谢凝怕是要被他活活掐死。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他越是维护谢凝,崔琰心中就越是愤怒。
闻言,承德眸光晦暗地告诫道:“我不管你们从前有什么恩怨纠葛,可现在她是我们王妃认下的姐姐,你若做不到尊重,那就离她远些。”
就在场面陷入僵持之时,楚王忽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夜深了,送崔先生去东院安置吧。”
还没有摸清崔琰的底细之前,楚王并不想和他撕破脸面。可尽管如此,在看清谢凝脖颈处的红痕时,他的眸光还是暗淡了几分。
小厮领着崔琰离开庭院后,看着谢凝眼底浮动的脆弱,楚王的唇边逸出了一抹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