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妻(213)

“你的意思是，死的那个人不是陈吉？”

“是，也不是。”沈幸说得模棱两可，楚王不明白其中的寓意，眉心不觉紧紧皱起。

“陈吉或许死了，可他必然给远在青州的弟弟通过气，所以，他的弟弟才会在走投无路之下，冒着生命危险孤身去了上京。”

“你是说……”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楚王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没错，只要王爷愿意，他也可以变成陈吉。”沈幸唇角微扬，眼神中满是笃定。

是不是陈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先帝之死的玄机。

楚王沉吟片刻，缓缓抬起头来，神色凝重地问道：“所以，你觉得崔琰知道他的下落？”

“是，而且陈将军也知道。”若不是陈言主动提起，他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如今民怨沸腾，动乱四起，若是能找到此人，我们就能揭竿而起，一呼百应，顺利打回上京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陈吉的弟弟，就是开启反攻的第一步。

“只要抓住崔琰的小厮，我们就能找到那个人。”这就是崔琰手中的底牌，也是他能够制衡楚王的利器。

只要握着这张牌，楚王就会毫不犹豫地与他合作。

“你扮成崔琰，就是想抓住那个小厮？”想到沈幸的用心，楚王眸中的忧虑渐渐淡去。

“嗯。”沈幸微微颔首，眸光淡淡地说道，“陈言此人颇为功利，怕是不会愿意久居人下，王爷最好能够早做打算，免得将来生乱。”

“你放心，本王心里有数。”自从崔琰出现在江夏之后，陈言私下里动作频繁，不仅和谋士走得很近，也常在营地里笼络人心。

从前他不追究，也不过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如今沈幸“死而复生”，他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许多事就要开始一一清算了。

“当务之急是要抓到那个小厮，你可有什么良策？”他抬眸看向沈幸，神色分外坚毅。

“此事还需王爷配合……”沈幸放下茶杯，附在楚王耳畔低语了几句，片刻后，楚王神色一松，眸中闪现一抹喜色。

“就依你所言，本王这就去安排……”他欢喜地站起身来，离去之时却忽然想到了先前失魂落魄的谢凝。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跟她说？”

沈幸眸光一紧，眼底浮现了一抹为难。

楚王出现时，谢凝分明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份，却在他央求的眼神中选择了包庇，也许她并非不能理解他的苦心。

可他死的时候谢凝那样伤心，甚至在他击杀崔琰的那个雨夜里不顾一切地赶到坟前，就为了给他的墓碑撑伞，还因此大病了一场，十几日都不能下床。

若不是死了这么一遭，他根本不知道谢凝对他竟是如此的情深意重。想到这里，他心念一动，感动的同时又生出了不安。

他虽有苦衷，可谢凝未必会原谅他的欺瞒。

想到谢凝可能出现的反应，他的心中满是苦涩。

第122章 和好

西苑里, 谢凝神思不属地等了一日，直到暮色昏黄，沈幸也不曾出现。

盈袖给阿粟洗完澡, 就抱着脏衣服去了耳房。望着拔步床上无忧无虑的阿粟, 谢凝忽然生出了一股悲凉。

如果没有昨夜的那一场荒唐，或许她还无法识破沈幸的伪装。若不是她无意中发现了那块绣帕，他到底要瞒到什么时候？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悲伤，玩累了的阿粟撒娇似地搂住了她的脖子, 咿咿呀呀地喊着“娘”。

那一声声软糯又亲昵的呼唤喊得她眼眶一热, 顿时情难自抑地落下泪来。

这些日子她光顾着伤心，对阿粟疏忽了许多。现在想来, 那些悲痛和眼泪实在太不值当。

“娘……哭哭……”见谢凝伤心落泪，阿粟挥舞着小手，温柔地摸着她的脸颊，像是要为她擦去眼泪。

看着他贴心的举动, 谢凝的泪越发汹涌, 可她顾不上拭泪，反而t紧紧地将阿粟搂在怀中。

无论今后多么艰难，都有阿粟陪着她。

怀中的阿粟渐渐闭上了眼睛, 谢凝温柔地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随后将他放进了温暖被窝里。

阿粟睡着后, 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迎着幽暗的烛光, 她看见了缓步而来的沈幸。

哪怕已经被她识破, 他仍是顶着那张她憎恨的面孔行走于王府。

她沉默地望着他, 一双杏眸湿漉漉的, 脆弱又无助。像是刚刚才哭过一场。

走到床前时，沈幸缓缓揭下那张精巧的人皮面具, 眼底闪动着歉疚的光。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瞒着你……”

欺骗就是欺骗，哪有什么存不存心？谢凝不置可否地望着他，眸光却渐渐冷寂下来。

看着她冷漠的目光，沈幸心口一紧，半蹲在床前，艰涩地说出了自己假死的苦衷。

可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谢凝冷冷地看着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没有谴责和怪罪，却也没有原谅，更像是满不在乎地冷眼旁观。

“阿凝，是我思虑不周，可崔琰那么聪明，若不瞒着你，他早晚会看出端倪……”

听着他的解释，谢凝唇角微动，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沈幸，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迎着她悲悯的质问，沈幸心口一滞，陡然间慌乱不已。他不安地去握谢凝的手，却被她无情地挥开了。

“对不起，是我错了……”

事已至此，除了解释和道歉，他只能祈祷她的宽恕和谅解。

“在你心里，复仇和大业全都比我重要，每一次，你都会毫不犹豫地将我丢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