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黑莲花皇子(153)
绝对不是因为担心他才睡不着的。
她只是因为没有人陪着睡,所以突然有点不习惯而已。
就这么在被子里翻来滚去好一会儿,她又坐起来,伸手挑了挑灯芯,在黑暗之中点亮了烛火。
“噗呲”一声,火光亮起的同时,外面忽然传来很轻的一声推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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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推门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守在府门口的管事醒了。
“殿下?”管事低声喊了一句,匆匆跑出去点灯。
深夜时分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雨,推门进来的少年把一件浸透了血的外袍扔到管事手里,垂在额前的发梢上沾着的水珠滴答地坠落,映在半明半暗的光芒里,辨认不清是血水还是雨水。
“她睡了么?”他轻声问。
“夫人已经歇下了。”管事立即说。
“不必点灯了。”站在廊下的少年低声说,“别吵醒她。”
管事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侧,没有点灯,只擦亮了一个火折子。廊下的少年没有看他,显得有些倦怠,接过一件递来的氅衣,披在肩上,往另一边走。
微弱的火光投过来,管事跟在他的背后,心里微微一惊。
染着血的衣摆拖过长廊,一路上都是蜿蜒的血迹。
“殿下?”管事忍不住低声问,“又用了那种药么?”
前面的少年没有回答。他的眉眼间几乎有恹恹的神色,似乎并不想回答任何人。
这条走廊的尽头是一间暗室。每次深夜回来的时候,这个少年都会把自己关在里面,这次也没有例外。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他低声说,关上了门。
关上门以后,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了,只剩下一团完全的漆黑,整个房间里都是草药和烈酒的浓烈气味。
披着氅衣的少年经过一盏烧了大半的蜡烛,用一个火折子点燃了烛芯,而后抓着一坛酒靠坐在最深处的墙边。
手腕轻轻一翻,他把整坛酒倒t了在肩头。
烈酒浇灌在伤口上的同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像是肺腑在撕裂,每咳一声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疼痛如同烈火那样灼烧着蔓延开来。
等到剧烈的咳嗽停下来,他抓过堆在墙角的白色布带,咬着止血带开始给自己一圈圈包扎伤口。包扎的方式很潦草,几乎在包扎到一半的时候就失去了力气,他靠在墙边微微地喘息,纤密的眼睫因为疼痛而不住地轻颤。
昨天夜里他用了那种叫“龙血草”的止痛药。每次用了这种剂量的药以后,身体就会完全感知不到疼痛,因此能够放肆地行动。
可是药效只有十二个时辰,很早之前就已经消失了。
龙血草的药效一旦消失,疼痛正在千百倍地还回来。
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就必须再用一次药。
他轻轻闭上眼,手中握着一枚银针,再次扎进自己的手腕里。
“嗒”一声,用过的银针坠地,未尽的药剂流淌一地,反射着琉璃般迷离的光。
失去意识的少年低垂着头靠在墙边,扎着针的手腕垂落下来,不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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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云渺听见很轻的咳嗽声。
她披着一件外袍,提起搁在床边的烛灯,走出了房间的门。
沿着小径一直走,穿过一道曲折的长廊,尽头就是管事带她去过的那间暗室。这个时辰,府里的下人也早都睡下了,云渺看见地面上没有擦洗干净的血迹,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
她提着那盏灯,站在暗室的门口,注意到门被从里面关上了。
“谢止渊?”云渺轻轻敲门,“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答。空气里的一切都安安静静的,只有廊下滴滴答答的雨声在响。
“吱呀”一声,云渺推开门走进去。
她微微吃了一惊。
放在角落里的蜡烛已经熄灭了。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与烈酒和草药气味。最深处的阴影里,靠坐在墙边的少年安安静静,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谢止渊?”她轻声喊。
她匆匆放下手里的灯,牵起裙角跑到他身边,俯身下来,看见散落在他手边的针管和药剂。
那个瞬间她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他用了那种叫龙血草的药。
——她知道那种药的副作用是什么了。
第61章 望月楼(十三)
其实她见过的。
很早以前, 早在她刚认识这个少年不久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
云渺推开那些凌乱的药罐,坐在靠在墙边的少年的身侧, 伸出双手抱住了他,如水的青丝垂落下来,脸颊轻轻贴在他的心口。
被抱紧的少年在她的怀里垂着脑袋,像个断了线的木偶娃娃,可以被她任意地摆弄。他的体温低到了几乎失温的地步,衰弱到极致的心跳如同随时都要熄灭的微弱烛火,在这样近的距离下, 她都无法听清他的呼吸心跳。
以前在黑水寨的时候她见过他表现出这种状态, 但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使用了太大剂量的龙血草。
那时候她就知道他偶尔会陷入一种梦游般的状态, 最严重的时候会失去一切知觉,呼吸心跳都衰弱得近乎于无, 就像是死去了一样,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她甚至知道叫醒他的办法, 那就是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割开一刀, 用疼痛来把他从昏睡之中唤醒。
“谢止渊......”云渺在他的耳边轻声问, “你知道这种药很危险对不对?”
像这样大剂量地使用这种止痛药, 最危险的结果就是彻底陷入昏睡之中,然后在睡梦里无声无息地死去。
也许某一天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