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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那个黑莲花皇子(154)

作者: 文成三百斤 阅读记录

云渺低着头,紧紧咬着唇, 握住他垂落在身侧的手腕。少年的腕骨苍白漂亮,扎过针, 缠着沾了血的布带,握在手里的时候, 冰凉而安静的,没什么温度,像是握住了一捧雪。

她抓过他藏在袖子底下的那把刀,用刀尖抵着他的手腕,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用以前他教过的那种办法叫醒他。

在他的手腕上割开一道深深的伤口......这样的方式太残忍了。他已经失了太多血,再受一点伤都可能承受不了。

她想试一试,用别的办法。

云渺低着头,凝视着面前的少年。半明半灭的烛光落在他沾血的发梢上,像流水一样淌过他的眉眼,在他沉睡的侧颜上勾出一道暖金色的轮廓线。

每次他像这样睡着的时候,就像个乖巧安静的邻家少年,身上有种令人不忍打碎的静谧。洗去那些杀伐之气与凌厉的气质,低着头睡熟了的少年竟然给人近乎温柔的错觉,令她忍不住回想起所有那些他对说过的不知真假的、温柔的话语,还有那些他对她做过的、温柔地守护着她的事。

她越来越分辨不清他身上的好与坏。她清楚地知道所有他做过的以及还未做过的恶,他的残忍、野心、自私,为了某种愿望而不惜杀死无数人,可是同时他又这样不顾一切地对她好,说着甘心为她倾尽一切的话,把他的生死都交到她的手里。

明明他是她要杀的人。她比他自己还要更加清楚地知道他的命运,知道他所有的挣扎和痛苦最后都只是通向那个必死的结局。

她本来应当只是一个故事之外的人。她本来已经决定了就这样看着他走向那个结局,然后忘掉有关他的一切、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渐渐地,他们的命运在交织、咬紧、缠绕,到最后密不可分。她置身于故事之中最混沌和模糊的那个点,每走一步都在最危险的边缘,不知道最终会前往什么地方。

她对不应该的人产生了某种不应该的心软。也许此刻就抽身离开的话,还来得及继续做一个局外人。

可是此刻这个少年就这样安静地低着头靠在她的怀里,随时都会死去。她可以感觉到他微弱的、时断时续的心跳,像一根快要熄灭的灯芯握在她的手里,她可以选择吹灭它、或者留下它。

云渺轻轻叹了口气。

“管事,”她转过头,对着门口低声说,“帮我扶他起来。”

在门口紧张地打转的管事立即点着一盏灯跑进来。

他在云渺走到廊下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她是要去找谢止渊了,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违抗殿下不让任何人进门的命令,悄悄熄灭了门外的灯躲在一旁,让她进去看一看那个少年。

管事之前也从来没有在殿下把自己关在里面的时候进来过这里,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进门的那一刻他还是悄悄打了个寒战。

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几乎刺伤了他的眼睛,被抱在女孩怀里的少年低垂着头,苍白得像一个雪人,看起来像是已经死去了。

“夫人,殿下他......”管事忍不住开口。

“把他扶到榻上躺下。”云渺打断他,“我来给他包扎伤口。你派几个人去烧热水,按我写的方子准备药浴。”

“不能让他这么睡下去。”房间里的女孩低着头,脸颊贴在少年的心口,轻轻说,“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

汩汩的水汽从房间里涌出来,缠绕在袅袅的香炉之间,像是云山雾绕。衣桁上挂着月白、棠梨和织锦的浴袍,衣摆绣着大片的桃花与云雾,垂落在木地板上如同霞光漫卷。

三皇子府里的东边小筑里有这样一座浴池,整座浴池以一块完整的白石雕刻而成,半透明的热水流淌而过,底下的白石像是羊脂玉那样温软。

谢止渊从不来这里。这座浴池是专门为云渺打造的,因为她非常喜欢沐浴。

入秋的时节天气微凉,她总是裹一件干燥柔软的浴袍,赤着足踩在被烘得微热的木地板上,走进房间中央的浴池里,一寸寸把自己埋进水底下,憋着气,水面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头顶上方打开的天窗外是漫天的星光,纷纷落在粼粼的水面上,像是碎了一池星星,全部映在她明净的眼瞳里。她坐在水底下仰起脸,就如同拥有了一整片星空。

此刻已是深夜时分,下了一整日的雨停了,一线星光从打开的天窗漏下来。浴池里的热水铺了浅浅一层,袅袅的白雾从水面上升上来,在朦胧的星光里如同纷飞的莹尘。

沉睡的少年靠在浴池一侧,低垂着头,闭着眼睛。他只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色中衣,底下的伤口都已经止了血,整个人浸泡在满是草药的热水里,安静得像是白玉神龛里一个端坐的小仙。

“夫人。”管事站在门口朝外面行礼,“热水备好了,药浴也t调好了。”

“把他的衣襟解开来。”云渺一边推门进来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衣,从衣桁上取了一件浴袍,“我要为他施针,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

“全部解开吗?”管事问。

“不全部解开怎么施针?”云渺说。

管事突然脸红了。

云渺:......你在想什么。

“夫人来为殿下褪衣吧。”管事毕恭毕敬地低着头,“我这就退下了。”

说完他就啪嗒啪嗒小碎步退下了,还不忘斥退了所有下人,留下云渺一个人和谢止渊独处。

云渺揉了揉头发,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好自己去给谢止渊脱衣服。她换上一件白色浴袍,手里取了十数枚银针,挽着长发踩进一池热水里,坐在低垂着头的少年对面。他们的衣袂在水面上无声地漂浮,像是大片铺开的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