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记美食录(119)
她心事重重,心中沉甸甸的透不出气,一个人在书房里提着笔写写画画。
时辰不早,她撂下沾满墨水的笔,将三张纸依次摆在桌面上,询问道:“苏盈呢,还没来吗?”
谢长曦给她指的人名字叫做豆蔻,年纪和她相同,她在写字画画时一直站边上看着。
豆蔻回道:“殿下已经派人去您的院子里等苏小姐,苏小姐年纪不小,当需要底下人解释一二,才肯放心的过来。”
苏盈今年十四,上午半日在学堂听课,下午半日需到绣坊学习女工,她帕子绣得好,绣坊的姑姑能拿出去卖,每月能拿一两银子。
她和柳俏怡几人一块,谈论些长安城里名门才子佳人的风味趣事。
柳俏怡父亲是六品官,在这偌大的长安世家贵女里连名号也排不上,家中没有足够的俸禄给她请夫子授课,才会同她们一块,在书院上学,和她一块的也都是芝麻小官。
但对于书院里其他人来说,她们几人属实官家小姐,举手投足间气质也不一样,她要学得东西比苏盈多,下午绣坊学习女工,回家后还需学书画管家一类。
几人现在聚在一块,所谈论的对象逃不出一直关注的人,当初倾慕百川书院学子,最终倾慕对象仅是进士三甲的梁纯。
柳俏怡说:“梁观音定亲了,是她之前倾慕的百川书院的公子。不过梁家本想和裴府三房的公子结亲,但她之前做得事都被人看着,裴家百年世家,现在虽不似从前显赫,但世家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怎么会让她进府,她想闹也没门了。”
几个少女叽叽喳喳讨论着,苏盈对这些没兴趣,到一个路口后和几人分别,走进一家书肆,每月的十二日,照例去拿一本游记。
书肆的东家是位年轻人,店里卖得书除了四书五经,诗经论语之类,摆在最显眼的一面都是游记和杂书。
苏盈翻找了许久,都未见那本游记,眼见天色即将乌沉,只能作罢回到家中,今儿院子里的人很多。
苏盈没见过这阵仗,移着步子往后退了好两步,差点被门槛绊倒,扶着一边的门才稳住身形。
一位干练的妇人走上前,端着温和的笑容:“苏小姐,奴婢奉长公主命令,来接您到公主府的。”
妇人是谢长曦身边的周姑姑,管着内院的内务,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人,蹲在苏盈面前将前后都说给她听。
和风索索,夜色将笼罩繁华的长安城。
苏盈始终想着,其实白日还是黑夜,对于长安来说,都是一样的。
但又有不一样的。
白日里他们是身着得体的衣裳,手里拿得扇子端得是风度翩翩,黑夜里,撕碎所有的伪装。
亮如白昼的灯笼将点照长安城,一巷的角落暂未覆盖,只能躲在暗处露出希熠,妄想着不该有的幻想,夜色会满足他们的念。
苏盈揪着袖子,玩着袖子上的竹叶。
周姑姑依旧蹲着身子,爱抚得摸着她的长发。
苏盈捏着袖子上的竹叶,周姑姑问道:“这是阿姐给你绣得?”
“这是我自己绣得。”苏盈轻声说着,其实从始至终该去适应接受的都是她。
她为苏眠雪高兴找着了亲人,但心里没由来的空落,语气里有些闷闷:“姑姑,容我收拾下东西,便和你一块走。”
苏盈拿了两套自己喜欢的衣服,和四本书皮上写了“九州游记”的本子。
她花得时间不多,但等到周姑姑带着人回去,天已经彻底黑了。
公主府的灯笼每走六七步就能碰见一盏,有些藏在花草中,有些藏在矮树中,月色朦胧,花香四溢。
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苏眠雪等在一角的垂花门。
她拉住苏盈的手,和声说:“盈儿,从景乡镇起我们便一路相持,我和阿娘商量后,决定认你为义女,不管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妹妹。”
从前是两个人,她们不说,旁人也当她们是相依为命的姐妹,但现在又不同,世家注重名分,苏盈心里必会迷茫迷茫之后自卑从而导致生分。
苏眠雪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会因为这些而绊住脚,而给足对方的定心丸,唯有实物给予。
苏盈瞪大眼,一副不可置信,“阿姐给得已经够多,若没有您盈儿只是景乡镇一富绅家中的婢子。”若没有遇到苏眠雪,她依旧没有名字,她不会认字读书,她也见不到长安景象。
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太过意外,对她来说能留在苏眠雪身边已经是长公主的恩典。
好像都在改变,但她们之间的情谊却不会变。
苏盈牵着她的手,一路再无言,两人心中都知晓,冥冥之中,她们都是对方最重要的人。
脆皮鸭
庭院深深,枫叶如火。
一场秋雨过后,热闹的长安城被寒风笼盖,府上的人躲着几日不出来。
即便如此,深宅大院中也不缺热闹。
苏眠雪接受挺快,两人和她从前父母都有七八分相似,许是装束不同的原因,所以改了样貌。
三人相处方式与其说是从未见过失散多年的,不如说是久别重逢,适应几日后又同平常无二。
她隔三差五去一趟清风楼,习惯了给店里的小二来个出其不意。
不过今儿下了雨,谢宝姝递了拜帖,她又一心铺在李大牛给她的信封上,日子定格在去年,显然是她离开景乡镇后,李大牛给李大娘寄去的。
两人如今都失了联系,但对方笔下的字字留情。
叫苏眠雪难以想象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捏着沙包一样的拳头握住笔杆,板正地写下抒情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