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尾婚纱(12)
就是这种漂亮无辜眼神,就像当年那个女人骗他一般。
顾家的人生得一张能骗得过外人的皮囊,却骗不过他。
他舌尖舔了下唇角,口腔里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儿。
谢筠唇角含着丝冷笑,倏然熟手,肩膀肌肉紧缩,单手扣着顾长安的手腕,在她惊呼声中将人一把铐着粗暴的提溜起来。
她纤细的身子在他面前竹竿一样瘦弱。
“顾长安,你们顾家人是不是都爱装和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把戏用的娴熟啊。”他讥笑。
“怎么?顾里把我丢到你们这儿,是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哄着?”
“她生怕我怕把她做过的肮脏事儿都翻到她脸上。”谢筠嗤笑了t声。
“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带着副假面具在我跟前凑,你图什么要什么,不妨明码标价直说。”
“这么装腔作势的假关心,真让我恶心你。”
他一句接着一句,句句带刺儿,看着她的眼神儿也冷,黢黑幽深,带着极致厌恶。
脚踝处扭到的地方钻心的疼,又被他这么粗暴拎小鸡一样拎着,顾长安眼底闪了闪,憋了泪花,却仅仅抿着唇,眼睛瞪得老大,一句也不辩解,直戳戳看着他,幽幽的、深深的。
她脸色惨白,却不吭声,这是顾长安头一遭在一个人脸上看到如此刺眼的讽戾。
像是阴冷爬行的某种生物。
“还挺倔,装有骨气?”他凑过来冷笑着调侃,“顾里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低三下四的来讨好我。给人做孙子挺不容易的吧?”
她不说话,咬着唇别过脸去。
他面色阴沉,钳制她手腕的有力臂膀圈禁着她的腰,故意松了下力道,让她坠地,受伤的那只脚撞在地上,她。
剧痛让顾长安凄厉地尖叫了一声,受伤的那只脚蜷缩起来,单脚支撑的全部重量。
谢筠将她重新拎起来,轻到几乎没有重量,语气又平静下来,威胁似得捏了捏她的手腕,问:“顾里给了你什么好处?”
顾里就是顾长安的姑妈,也是谢筠的养母。
“没......没有。”顾长安疼得头上沁了层细密的汗,瘦弱的肩膀在滚烫的夏风里颤抖。
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死鸭子嘴硬。
谢筠吐了口气,将人提溜着凑近,压低嗓音,“我警告你,离我远点儿,别拿着你们顾家惺惺作态的样子往我前面演,听见了吗?”
她疼得没了力气,极轻极轻地在点了下头。
谢筠扣着她的手松开。
野狗受尽打骂欺凌,被欺骗被辱骂被撒咬,还差点被套住绑上通向狗肉馆的车,野狗浑身是刺儿,谁都近不得他身。
第07章 鱼尾
谢筠回到家属院时,灿烂热烈得近乎灼目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滚落到地板上,空气里飘散着淡淡地柠檬清新剂的味道。
他手里捏着枚沉甸甸的钥匙,上面还有他身上滚烫的体温。
钥匙不大,在他手掌里更显得小,上面老气横秋地串了根略粗的红线,绑了个圈。
钥匙是门口商店婆婆塞给他的。
老人笑得慈眉善目,与他在港城周围对他动不动就喊打喊骂的邻居们不同,笑得和蔼可亲:“小伙子,你就是长安的弟弟吧?”
不等他回答,婆婆熟稔地从旁边的小抽屉里拿出那枚钥匙,蹒跚走来,交递到他手里。
“你姐姐一早就出门给你配的家门钥匙,怕你回来得早和你错开时间你回不去家,喏,放阿婆这儿了,让我看到你回来给你。”
谢筠有片刻的怔讼。
她昨天说过,会给他重新配一把钥匙,但是他从来没当真过。
在港城的时候,他被顾里抱回家时才刚刚到上小学的年纪。
那时候,那个家还维持着表面上其乐融融的做派,街坊邻里都知道顾家白捡一儿子,纷纷恭喜祝贺,养父谢南山那时候也没有染上烟瘾酒瘾,对谢筠虽然是不冷不热,却也没打骂过他。
上到三年级时,小谢筠开始自己上下学回家,但顾里却一直没有给过他家门的钥匙,有时他回来早,家里大人回不来,他就只能抱着膝盖小小一只蹲在门口等。
邻居的王大娘家的孙女儿也在上小学,和谢筠一个年级,买菜回来看到小男孩冷着一张脸坐在家门口,心疼得不行,将人带回家吃顿晚饭。
那时的小孩子已经有了自尊心意识。
后来,次数多了,谢筠就不在家门口等了,小小少年背着黑色双肩包,抄着口袋在小公园里转悠了一圈又一圈,夕阳浸没到他发顶,也没等到人回家。
那阵子谢南山喝酒抽烟打麻将打得正凶,似乎还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工资被吞了多一半儿,都是花给外面的女人了。
顾里吵吵嚷嚷着出去逮小三儿,更是几天不着家。
这个家就这么空落落下来了。
无人在意他,无人记得他。
仿佛又回到了被丢到福利院的岁月。
野狗终归不该有家的,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这样的人能被领养走。
被领养的,该是那些又乖又听话的小朋友才对。
那次直到顾里和谢南山回来,看到门口蹲着灰扑扑的小小一只的谢筠,什么也没说,只是掏出钥匙打开门让他进来。
那天谢筠半夜起来喝水,听到卧室里两人的谈话声。
“这终归是领养来的孩子,还是要防着点的。”
细细的,小小的声音,像根毛茸茸的刺儿扎进他的内心里,彻底拔不出来。
而如今。
谢筠低垂着头,看着掌心里那枚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