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久安(136)
谢宜往后靠着椅背,将手搭在扶手上,腕上的檀木珠串与扶手轻轻磕在一起,她取下手串,随意拨弄起珠子来,“父皇既然不在意这些,那说一些提的起父皇兴趣的吧。”
“比如……你病重的原因。”谢宜平和道,“父皇清醒时应该有猜测过吧,但一定没有触碰到正确答案。”
谢宜看着手里的佛珠手串,佩戴了一段时间,檀木珠子泛着似玉般的光泽,檀香味依旧。
“那尊檀香紫檀木刻成的八仙过海如意木雕是用水芝花液浸泡过的,檀香与水芝花液混合有毒,闻久了,毒素便随着香味入体,让人日渐疲倦乏力,却又难以诊断出是中毒之兆,多高明的手段。”
她拿珠串轻敲木椅扶手,敲击声伴随着讽笑声:“若是其他人所为父皇一定怨恨不甘,但死在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手上,感觉应该很不一样吧。”
谢霁发颤着扭头看去,大概想要亲自验一验那尊木雕,但没见到,只听谢宜说道:“父皇应该感谢儿臣,要不是我发觉其中怪处,父皇又怎么能多活了这些日子呢。”
“呵……不、不可能的,昭儿不会这么做。”谢霁面上有些慌乱,但仍笃信谢昭不会做这种事情,“就算你说的什么檀香、什么水芝花都是真的,那也是有人借她的手做这件事,绝、绝不会是昭儿自己,……不会是她。”
“咳咳……”
谢霁说得太快太急,蜷着身子止不住咳嗽起来。
谢宜倦倦地看着他,谢霁的表现同想象中的差不多,没什么意思……
“父皇,谢昭是你与最爱女子生的孩子,所以你无比宠爱信任她。”谢宜笑了一下,毫无感情的,“多深情呀,你一直对苏月皎念念不忘,那方才的那些话难道就没提醒到父皇什么吗?”
谢霁慢慢停了咳嗽,瘫靠着床头,又深又急的呼吸带动胸腔不断起伏着,他看向谢宜,目光冷冰冰的。
谢宜:“听说……苏月皎是咳血而亡,死的时候十分的惨烈,呕出的血染红了半张床铺。”
她咧嘴笑了笑,十分惋惜道:“真是可惜啊,我没能瞧见那个场景……”
“闭嘴!”谢霁喝止她。
谢宜不理会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病的突然,又药石无医。她同你一样,不是病了,是中毒。”
“你们两人还实在般配,连死法都一样呢。”
看着谢霁痛苦,她轻笑道:“或许,这该称之为……报应。”
还记得母后去世前,让谢霁以苏月皎母女的性命发誓,会善待于她,想来他那时是没把这个誓言当回事的。
但在苏月皎死后,谢霁便不许谢昭再前往冷宫欺辱她了,谢宜可不认为是他突然起了怜悯之心,大概……是他心里顾忌起了违誓后的报应吧。
“是谁做的?!是谁!”谢霁怒极了,红了眼睛,声音都因激动而破裂嘶哑。
他胡乱扯开盖在身上的衾被,身上却依旧没什么力气,只能用手肘撑着床面,上身探出床沿,死死盯着谢宜。
果然,这刀子得插在最疼的地方……
谢宜平淡道:“恨她的人应该不少吧,不知谁做了这件事,我该好好感谢她才是。”
“你!你……咳咳!”谢霁咳得整个人都在大幅地抖动,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吐出来。
谢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瞧你们一家三口情意深重的,合该在地狱里团聚才是。”
她微微俯身,盯着谢霁,语气冰冷:“父皇不必这样看我,我既然答应过你,那我就不会要谢昭的性命。”
“有时候谁又能说的清楚,活着、死了那个更好呢。”谢宜眸光森冷,嘴角却向上扬起,笑容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被囚禁的滋味,谢昭也应该试一试。”
谢霁眼露忧惧,脱力瘫倒在床上:“不,不……”
谢宜将手中的佛珠手串丢进了火炉里,珠串砸下,扬起红碳表面覆着的白灰,珠串很快被点燃,檀木燃烧的火烟和气味逐渐弥漫。
床榻上的谢霁被呛得咳嗽几声,声音渐渐变得微弱。
冷宫故人
东方既白,丧钟声响,悲戚的钟声传遍整座皇城……
“陛下。”
陛下。听到这个称呼,谢宜仍恍惚了片刻,储君诏书已下,灵堂继位,她便已是靖国皇帝。
礼部尚书向她提起:“这几日乐康公主在公主府内吵闹不休,她入宫守灵符合礼法,陛下是否允她进宫呢?”
“既然皇姐一片孝心,那便许她解禁三日。”
“是。”
礼部尚书走出勤政殿,瞧见迎面走来的人,拱手道:“昱王殿下。”
温雁浅浅点头回应。
礼部尚书的目光循着温雁,见他进了勤政殿。
既有诏书,久安公主便是名正言顺地继位,谁也不敢冒头多加质疑,而她与昱王的关系,除了先前的一些传闻,如今诸朝臣心里也是各有各的揣测。
谢宜轻轻打了个哈欠,用手揉了揉有些涩疼的眼睛,正巧看见温雁进来。
她托腮轻叹:“礼部呈上来的折子,关于后续丧仪等诸多事情,看得人眼花。”
温雁笑了笑,示意宫女将吃食端上来,“先吃点东西,是赤豆甜粥,还有一些点心。”
谢宜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起身朝他走去。她穿了一身素白丧服,腰间坠着一枚由雪青色穗子串着的白玉环,玉质莹润,却有一条细小的裂缝。
赤豆粥熬的软糯,又放了桂花糖调味,味道很好。
“历来都有礼部负责这些事情,轻车熟路的,总不会出大的差错,那些折子无需看得这般细致。”见甜粥还算合她的胃口,他又将点心挪向她,“你太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