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久安(148)
见她受了伤,就近的骑兵忙过来将她围住护着,祁煦也策马过来,急问:“陛下,你没事吧?”
谢宜坐直身子,语气如常道:“无事,小伤。”
见她该是伤的不重,祁煦继续说道:“陛下,周国那边已然不敌,似有撤退的迹象,我们可要追击。”
“追上去……”谢宜吸了口气,示意祁煦挨近些,同他小声说了几句。
说完祁煦策马离开,谢宜咬牙用剑划下衣袍一角,缠绕在腹部上,勉强借此来少流点血,她庆幸自己的甲胄是深色的,这样血迹就不太明显了。
周军开始撤退,谢宜率人追赶上去,而提前一步的祁煦则带着一支队伍,将撤退的周军隔断开,程烨同少部分护卫他的士兵被分出了主队伍。
黑云载雨,遮天蔽日,萧萧阴风携沙砾尘土、枯草落叶,掠过每一个人。
谢宜勒马停下,马背颠簸,她疼的有些脑袋发昏,但眼中仍是清明的。
谢宜一手拿弓,另一只手探向侧边的箭袋,从箭袋暗处取出一支羽箭,眼睛盯紧了被围困在中央的程烨,随着他的移动,谢宜小幅调整方向,她需要一个必中的时机。
混乱中,这一箭难以防住。
“陛下!”“陛下!”
程烨中箭倒地,靖国士兵趁着对方慌乱一片俘擒下了剩余的周国士兵。
谢宜放下长弓,在握住长弓的地方,印下了一片血色印记。她翻身下马,方一落地,脚下踉跄着朝前跌了两步,有人伸手扶稳她,谢宜便借着对方的手臂忍痛站直身子。
“陛下,你……没事吧?”
谢宜抬起头,是祁煦,她想她现在的脸色该是白得有些吓人了,她复又低下头,咬牙咽下喉中涌上来的血腥,说道:“祁大人,你低下头些。”
祁煦低下头,听她悄然耳语,神色渐显不解。
“记住了?”
祁煦顿了顿,应道:“……是。”
谢宜抬步缓缓走上前,至程烨身侧蹲下,看着昏死在地的人,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说道:“去告知三军,周国皇帝……死了。”
重伤
雀关城迎来了数月来的第一场大雨,雨滴噼啪砸落在战场上,雨水冲刷着浸血的铠甲和武器,血混着雨水融进了土里。
雨幕如瀑,顺着屋檐瓢泼落下,屋内不断有医师侍女进出。
谢宜没有全然失去意识,她躺在床上眼神溃散,只能瞧见好几道动来动去的人影,和听见杂乱模糊的声音,她欲开口说话,却从喉管直直呛出一口血来。
一旁的医师忙将她侧过身来,好让她将血吐净。
“传……朕令,命昱……昱王全权处理,同周国的……一切事宜。”
温雁站在屏风前,手上是还未干涸的粘腻血迹,衣裳上也同样印着几处血渍,他的目光紧凝在屏风后的模糊人影上,听着谢宜极弱的声音一字一字传入耳来。
温雁攥紧手,神情愈发凝重。
谢宜说完话就昏了过去,而后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时有时无,眼皮却一直沉重地睁不开,只能迷迷糊糊地感知到有人时不时地喂她喝下汤药,又用冰凉的帕子擦拭她的额头。
她睁不了眼,开不了口,只有这些细微的感觉提醒她还活着。
五日后,谢宜睁眼醒来,入目景象雾蒙蒙的,她缓缓眨了眨眼睛,慢慢才看清上方的绣纹床帐。
她想侧身动一动,一动作,腹部的伤口就疼得她眼中又是一阵花白。
“陛下,陛下醒了!”侍候在侧的侍女惊喜的喊了几声,随后又赶忙扶着谢宜平躺好,“陛下,您的伤还没愈合,可不能乱动啊。”
谢宜用沙哑的声音弱弱说道:“扶我慢慢起来。”
侍女犹豫着:“陛下,您的伤口……”
“没事……我躺久了更不舒服。”
侍女将她轻轻扶起,又在她背后垫了好几个软枕,好让她半躺着。
谢宜喘息着,只觉得呼吸都带着腹部作痛,她问道:“过了多久了?”
“回陛下,过了已有五日……”
说着,侍女似是想起什么,对另一侍女说道:“快去告知昱王殿下,陛下醒来了。”
连下了几日的大雨已经停了,气温降了下来,温雁来得快,进门时带了一身的潮气和寒意,他在火炉旁待了片刻,等身上的寒意消了才走向床榻。
见温雁来了,一旁的侍女便全都退了出去。
他先是伸手抚了抚她额头,确认烧已经退下去了,暗暗松了口气,在床边坐下。
谢宜脸上没什么血色,眉头拧着,随着呼吸慢慢平稳下来,疼痛也淡去了一些。
“你……”谢宜看他亦是脸色不好,眼底乌青一片,尽是倦色疲态,只那双眼睛看她时仍是明亮着。
谢宜搭在软被上的手动了动,随后被他略凉的手握住,“疼得很厉害?”
谢宜如实点了点头,她手上没什么力气,她想抬手,温雁就握着她的手借她力气抬起来。
温雁:“我让医师制些可以止疼的药来……”
谢宜的指尖轻触上他眼底的青色,温雁微垂眼帘,连带着眼睫轻颤。
她弯着嘴角笑了笑:“我还有些饿……”
温雁握紧她的手:“我方才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不一会儿侍女就端来一碗菜心肉丝粥,她现在还只能吃些清淡软和的流食。
鲜香的滋味冲淡了嘴里的苦涩,谢宜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些,只小半碗后,她便吃不下了。
温雁唤来侍女将碗勺撤下去,侍女又同时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浓黑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