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久安(149)
“周国那边,现在如何了?”
温雁边搅动汤药散热,边回答:“周国已经撤军了,不日他们的新帝将来谈和。”
“新帝,是谁?”
“二皇子,程相斟。”
“是他。”朝贡时见过,谢宜对程相斟还留有一些印象,虽不深。
温雁端着药碗吹凉,缭绕的氤氲热气朦胧了他的面容,谢宜凝看着他,轻声问:“那个人,你去见过了吗?”
温雁顿了顿,抬眼同她相视,谢宜有些不懂他眼中的情绪。
片刻后,温雁错开目光,点了点头,将汤药喂至她唇边。
“见过了。”
汤药已是温热,刚好入口,谢宜脸色霎时一变,这药气味冲人,又苦的她腹部一抽,感觉伤口都更痛了几分。
瞧着她的模样,温雁浅弯嘴角,既不忍又无奈,曾经在量重山时,见她喝那些汤药眉头都不带皱的,这几日才知她其实怕苦的很。昏睡时喂进去的药,被她迷迷糊糊地喊苦,又吐出来一半。
温雁给她喂完药,又拿来甜水给她喝,谢宜才缓过来些。
“周国那边的事情你不用忧心,先好好养伤。”
谢宜先前遭的几次伤都不好受,但没到十分痛苦的地步,此次腹部那一刀深得很,亏得没有伤到脏器,可也折磨的人难受得紧。
缝合伤口时是服用了麻沸散来缓轻疼痛,这药又不能多吃,医师便只能制些温和的止疼汤药,可效果不甚明显。
谢宜睡得并不安稳,感觉到有人轻触她额头脸颊,恍惚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温雁声音轻柔。
她极缓地摇头,她睡时就已入夜,这会儿该是更晚了。
屋内只留有几处昏黄的烛光,谢宜睡眼迷离,弱弱出声:“你该休息了。”
温雁给她掖好被子,坐在床榻边上,望着她轻声道:“你睡吧。”
“去休息……”谢宜昏昏沉沉的,撑不住闭上了眼睛,不忘再提醒他。
她又昏睡过去,也不知温雁有没有应她。
又过了两日,外头彻底放晴了。
谢宜还是没什么精神,只是在床上躺不住了,改坐在软椅上,窗口处落下的阳光正好印在她的膝头上,暖烘烘的。
侍女来禀:“陛下,祁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祁煦恭敬地跪地行礼:“参见陛下,臣有事禀告。”
“起来吧。”谢宜朝一旁的几个侍女摆摆手,“你们几个都下去吧。”
待侍女全退下,谢宜稍稍侧身看向祁煦,“说吧,什么事。”
祁煦略压低声音道:“陛下,关在暗牢中的那人,嚷着说想要见您。”
见我?谢宜微一皱眉,神色不解,随后问他:“你将这事告诉昱王了吗?”
祁煦顿了片刻,垂眸回答:“昱王殿下正在协商谈和的事。”
他不明说是否将事情告诉给了温雁,只含糊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过谢宜倒是听明白了,祁煦是温雁的心腹,自然是要将事情先说给他的,只是温雁现在忙着谈和的事情,没有时间顾及。
祁煦转而将事情禀告给谢宜,算是臣子本分。
谢宜倒并不在意他先将事情禀告给谁,只这事有些挑起她兴趣了。
“等天黑些,我去暗牢看看。”
“陛下。”祁煦连忙说道,“您身体尚未恢复,不可踏足暗牢那种地方,臣将事情禀告给您,绝无让您去见他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用太紧张。”谢宜说道,“我已经可以慢慢走一走了,只是去暗牢看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祁煦瞧着她的苍白脸色,深觉不妥,可劝说的话还未出口,就被谢宜噎了回来。
“你不用再说了,黄昏后带我去暗牢看看去。”
“……是。”
入夜,祁煦将谢宜带到暗牢,谢宜入过刑部大牢,也见过大理寺狱是何模样,而所谓暗牢,还是她未见过的。
外面的守卫是温雁的亲兵,只在送吃食时才会进去。
往里是一窄道,不长不短,壁上虽挂有油灯照亮,却不够亮堂,祁煦便提了一盏宫灯来。此处十分寂静,只关了一个人,越往里越是昏暗,有宫灯照明也只是勉强视物。
一片暗色中,大略能够瞧出个人形来。
“你先出去吧。”谢宜接过祁煦手中的宫灯,“这还有铁栏拦着呢,不会出什么事情。”
“……是。”
听到人声,那团人影才动了动,朝着亮光处摸索爬行,手脚上的铁链发出拖拽的声响,铁链限着长度,那人在还未触及铁栏时就前进不得,撑着地面晃悠悠地站起身。
谢宜披着黑色斗篷,帽兜笼下的阴影遮住她的面容,她走近铁栏,抬高手中的宫灯。
那人嘶哑出声:“靖国……皇帝。”
程烨散着头发,只着麻布粗衣,阴恻恻地瞧着她。
谢宜那一箭并不致命,只箭矢上涂满了麻药,让人昏死过去罢了。
程烨朝前俯身,更近些盯着她看,扯着嘴角说道:“战场上没那么近的瞧过,你还真是年轻,不满二十吧,不过……怎么看着像受了重伤的样子……”
谢宜垂下宫灯,冷淡道:“重不重伤的,死不了就行了。”
“是啊,只要没死,都不是大事。”程烨直起身,语气变得有些自若,“你既然活擒了朕,却只一直关着,想做什么?”
“你觉得我是想挟持你,和周国谈判?”谢宜极淡的笑了声,“自然不是,你的死讯早就人人皆知了,如今周国也已经有了新帝。”
程烨身死,周国定然会要回他的尸首,但弄一具假尸首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