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光(119)

明蔚说得没错，沈遐没有亲眼见证过拥抱完美结局的现实爱情，沈家人的婚姻里充斥着阴暗、算计与利益，于是他天然地对至死不渝、相守白头的传闻报以不信。

结婚之后他只是很可惜原来自己也逃脱不了热情褪去的命数，爱情的赌桌撤了，剩下一地烟蒂，所以沈遐理所当然地、悲恸非常地提出了离婚——在爱情呈现出彻底衰败和丑陋的那一面之前。

但是明蔚是掌上明珠，是烧不尽的野花野草，枝枝蔓蔓地长大，想要的就会争取，争取的就能得到。想学防身术就去学了，还学得很好；想学声乐就去学了，还成为了歌手签约出道；想要沈遐，所以得到了，并且放肆地昭告天下，不管不顾地展示着丰沛的爱。明蔚的爱永远燃烧、所向披靡。

明蔚老是嘲笑身边的恋爱脑，包括沈遐，偶像剧看得太多，整天用一些俗套的浪漫桥段。但实际上明蔚自己才有一颗偶像剧女主的心，相信真爱无敌，爱与梦想是解决所有难关的万能咒语。

结果现实告诉她，并不是这样。

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幸福地在一起就是结局，人生现实是，和爱的人结婚之后，爱和梦想都会消失。是咒语没错，用来让一切变坏的黑魔法咒语。

离婚后明蔚分了一笔钱，看上去却没怎么用，住在锦禾湾，香港那套房子也没换。那笔财产明明够买五套锦禾湾的房。

沈遐懵懵懂懂的阶段就查过明蔚的所有公开讯息，她结婚后过得不好，离婚后也没有快速复苏。乐坛里天王天后的那些前辈依然不可撼动，而后起之秀如雨后竹笋，在一批批的选秀、音综浪潮中喷涌而出。断断续续出的一些单曲EP都没能激起水花。

是一直到去年下半年，发了张拖欠多年的专辑，才有了些许起色。

他失忆后见到她时，能感觉到她状态依然不好，情绪消极、攻击性强，时不时出现情绪性进食。要说好的改变，都是在《奇妙N重唱》挑起她好胜心之后，明蔚身上才逐渐迸发出过去张扬恣意、明媚夺目的神采。

宿醉的后果是头部胀痛难忍，沈遐睁眼到后半夜，拢共没睡几个钟头。

他皮肤白皙，导致眼下乌青无比严重，像恐怖片里受了十年惊吓的男主角。

沈遐对着镜子稍微叹了口气。

想扇自己。

更想扇那个失忆的沈遐。

干什么又跑去招惹明蔚？

他花费一晚上捋清楚所有感情和记忆，得到的唯一结论是，明蔚的人生就是从和他在一起开始走起了下坡路，而离开他之后的明蔚花了许久才走出阴影，重焕生机。

他有什么脸面去再度破坏她的新生？

宋启迷迷瞪瞪地醒来，托着沉甸甸的脑袋往房间外走时，沈遐已经穿戴整齐，披上外套要出门，手上拿着车钥匙，在低头向徐阿姨嘱咐着什么。

“哥？早啊。”宋启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扬起来晃了晃。

沈遐向他略点了下头：“早，我有事先走了。”

他简短说完就推开了门，上海刚入冬，气温不算很低，风却刺骨，沈遐整个脖子裸露在外，看着都冷，眉头都没动一下，棕褐色的卷发被吹起一点弧，门利落地关上了。

宋启挠了挠头发。

为什么他感觉沈遐一夜之间变酷了？

错觉吧。可能是沈遐那件大衣太有型，他也应该整一件。

*

明蔚上海场的巡演场地在梅奔，17、18号连开两晚。

17号孙睿和沈遐明确说了来不了，18号孙睿那边松了口，说有机会，沈遐却反应蛮奇怪，回的消息模棱两可，看上去还是来不了的意思。

但沈遐的工作安排都是经孙秘书的手协调的，这么多年来，要是孙睿说沈遐有空，他就是真的有空。

18号晚七点半。

一段梦核风格的迷幻音乐和若隐若现的女声吟唱过后，舞台骤然一亮，明蔚从升降台出场，招牌风格的打扮，运动风外套和复古大裙子。

她染了粉发，本就冷丽的气质越发脱离人间。

全场欢呼起来，明蔚的粉发造型是巡演到了中期忽然冒出的，像是灵光一现，她脸好看，气质独特，什么风格都能驾驭住，这个颜色以前从没染过，这回给了大家一个十足惊喜。

VIP内场票就在离舞台最近的一排，明蔚清楚记得她给沈遐的座位号码。

这一期巡演全都以这次新专发行的歌曲为主，只有最后几首是以前出过热度较高的歌曲，不过也都做了一些新的改编和设计。

前场有粉丝小声问身边的人：“姐姐今天怎么经常往这里看？”

“错觉吧，前排就是要一直饭撒啊。”前排这一批都是后援会团票来的，灯牌举得很勤恳。

“……我昨天也在，感觉昨天没有这样啊？”

“那就是今天比较喜欢我们这边？你别多想啦，啊啊啊这首我最喜欢了！！”

演唱会期间的一个短暂交流，谁都没上心，很快就投入到热烈的气氛当中。

曲单上最后一首唱罢，明蔚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空座。

舞台中央下沉，下沉。

*

“安可！安可！安可！”

全场的人都在呼唤，尤其是前排刚刚聊过天的两个粉丝，叫得撕心裂肺。

明蔚再度登上舞台。

安可是固定环节，虽然原则上来说需要全场观众呼唤，歌手本人愿意才会进行，但基本只要气氛到位了，都会有这一项，明蔚还没有哪场没进行安可。

古怪的是，她望着前方某一个点，神情里竟然空白了一瞬，拿着话筒迟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