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光(138)

“你发什么神经，放手——”

房门被反手关好，隔绝了诗汶目瞪口呆的注视。

Yvonne的电话没断，惊异地望了他们一眼，很快找了借口出去。

明蔚被他大力拥进了怀里，毛呢大衣上尽是冰凉气息，像是吸入一口霜雪。

她还要再骂他，发觉抱紧她的这具身体在微微发颤。

他落在她耳畔的气息也是。

明蔚有点茫然。

“对不起，不是故意瞒着你。”他松开她，手还扶在她肩膀上，稍微半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嗓音干涩地开口，“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明蔚气不打一处来，短暂地没能说出话，只是冷笑。

他一直是这样。

以前到现在从来没变过，自作主张地离婚前，也将所有准备手续和心路历程瞒得干干净净无人知晓。

她停顿了一会儿，说：“所以就一直在骗我。”

沈遐放在她肩上的手立即收紧，他再次说“不是”，被明蔚用力甩开了，退后一步，反问他：“那这些天我被你瞒天过海，真当你是失忆，你是不是看得很开心？耍我很有意思吗，沈遐？”

沈遐睫毛狠狠抖了抖，低声说：“你听我说，明蔚……”

她用手势打断他。

“哪天恢复的？”

“……”

“不说算了。”

沈遐立刻说：“在上海，17号晚上。”

她上海场的第一天。

第二天，给沈遐留好的VIP特定席，他没有来，等到最后一首歌时才现身，在后台她本想发作，得知沈修出事，于是轻易地原谅过去，选择陪在沈遐身边。

明蔚忽然间偏开了脸，像是再也受不了和他对视似的。

她扶着墙咳嗽了一阵，越来越急促，脸色都涨红了。沈遐上前要查看她情况，被她一把推开。

半晌后才缓下来，声音比方才哑了几许，语气也极其疲惫：“所以你那天迟迟不来，不是因为你爷爷，是因为不想来。”

陈述的话，没指望他回答。

沈遐的心蓦然跌到底。

他加快语速解释：“那天我心里很乱，没想好怎么面对，加上老爷子出事，所以一开始不打算来，但后来还是决定要来找你，明蔚，我没有要放弃。”

明蔚没什么反应，他接着往下说：“那天你打电话给贺知书的时候，我和他、还有他的……学生在吃饭，我和他在外面说话，没带手机，没有接到你的电话，那个女生接了。后来我再打回给你，你都没接。”

因为她找了Yvonne来接她回家，倒头大睡到半夜。

醒来之后看到手机上有四十多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沈遐。

他持续不断地给她电话，她一个也不想接。

“妈跟我说你在香港生病了，我买了机票来，原本是今晚的航班，但上午网上说……”沈遐顿了顿，出声变得艰难，“说你的演唱会彩排出了重大事故，传得很夸张，我问了Yvonne你在哪个医院，临时改签了机票赶来的。”

来了之后才发现是乌龙一桩。

奇迹娱乐处理舆论的速度一向慢，红馆附近的人群早就将彩排事故、现场有救护车来接的照片和添油加醋的表述传了个遍，演变成明蔚有生命危险。沈遐一个影视行业出身的人物，大脑居然在这时宕机，看到消息时心脏都快停跳，不经思考就推掉所有安排赶了过来。

飞机上煎熬等待的每分每秒，他都不想回忆，简直是人生最恐怖的时刻。他不敢细想下去明蔚如果真出点什么事，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说到这里沈遐想扯着嘴角状似轻松地笑一下，没笑出来，神情忽而惊慌失措起来。

因为他看见始终倔强地用侧脸对着他的明蔚像是出神地望着别处，眨了几下眼睛，之后就有明显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溢出，在眼眶里打转。

沈遐像被按了定格键，止住了所有动作。

随后手忙脚乱地去拉她的手臂，被明蔚侧过身避开了。

她轻轻地说：“说这些是为了哄我吗？”

她不会轻易地信任一个持有完整记忆的沈遐，他对她太了解了，又天生擅长讨她欢心。

沈遐恨不得把心剖开给她看，着急道：“不是，这都是真的。”

他站在一步开外的位置，比她站得要离墙远一些，光线从斜后方过来，在墙上投射下一个很淡又很大的虚影。明蔚就站在那暗影里面，像被他的灵魂轻柔地笼罩着。

但她垂下眼睑，默默走出了这条阴影，和他拉开了更长的距离。

沈遐不敢走近，怕触怒到她，将她反而推得更远。

他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察看明蔚的脸色。

他们好不容易重新开始。

他太害怕再次失败，所以迟迟不敢透露记忆的事情，却又因为他的有所隐瞒，再次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推上摇摇欲坠的边缘。

沈遐话音很轻，几乎是在求她：“明蔚，你别……别不要我。”

她像被这句话刺到了一下，整个人剧烈地一抖。

良久，明蔚才哑着声音说。

“可是沈遐，每次都是你先放弃的。”

提出要结束婚姻的是他，恢复记忆后冒出不想再见面念头的是他，让她随便玩玩不要认真的是他。

沈遐软弱、自卑、对这份感情始终没有配得感，潜意识里从来不相信他们真的能走下去。这样的不信任反应到行为上，对明蔚一再造成打击和伤害。

“有时候我觉得你很爱我，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你的这份爱是随时可以收回的。”

沈遐像被钉住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