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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之幺幺(103)

作者: 雾空了了 阅读记录

其他人也不喜欢他,叫仇丽舒的女人总悄悄掐他的背和腰,骂他小结巴,小畜生,把他关进柜子,放狗咬他,踩死了他的小蚂蚁,骂母亲是不要脸的婊子,他生气地咬死了她的狗,腥臭的血从嘴里一直流进喉咙。

他以为这叫还击,可所有人都惊恐不安地往后退,斜着眼捂着嘴议论他。

二少爷是天生坏种。

他们的嘴脸太丑陋,他不想理他们,自己爬起来,满身是血去找母亲,想告诉她自己打赢了,想洗澡,因为血太臭了。

母亲盯着他良久,转身离开。而后便是一场大火,熊熊烈焰中,母亲抱着他说:归一啊,别怕,很快就解脱了。

那是母亲第一次对他笑,他很乖,热得满头大汗也没埋怨。

那真是一个香甜的梦。

梦里母亲抱着他,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唱动听的戏曲,“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

但梦醒之后,所有人告诉他,母亲本来可以活下来,为了救他,在大火中烧成灰烬。

这孩子就是灾星啊。

说不定是他烧死了自己的母亲。

逝去的人化作执念在江归一心底生根,成了午夜的梦呓。

“妈妈......”

“为、为什么......”

“我不、不是......”

他不是五岁稚童了。

再经历一次当然明白母亲笑容背后的目的。

梦中感觉不到疼痛,是假的。

天生坏种不会悲伤,是假的。

没有爱,没有同理心,不会懊悔,所以愤怒、仇恨、悲伤这些负面分情绪会无限放大,如今再经历一遍,乘以数倍压到心间,压得江归一喘不过气。疼痛在心底无限蔓延,凝聚成他眼角滑出的泪。

原来归一真的是他的名字。

八十一道枷锁镇压,八十一天诵佛辟邪,九九八十一,九九归一。

火,扑不灭的火,烧得梦境通红。

.

陈窈热得全身发汗,还有种鬼压床的感觉,她缓缓睁眼,瞅向压在自己肚子,一条比她大腿粗、肌肉扎实的胳膊。

她面无表情地搬开胳膊,下一秒又跟八爪鱼似得缠了上来,再次搬开,再次缠上。

来回数次,陈窈烦躁地戳肩头的脑袋,指腹氲湿。

伤口感染发烧?

她伸手托他的下巴,愣了愣。

泪?居然流泪?

她把他的头放到枕头,转身与他正面相对,“江乌龟,江乌龟,醒醒。”

连连叫了几声,男人沾着泪滴的睫才缓缓掀开,经过眼泪冲刷后的瞳孔透亮,如同两颗瑰丽的金色水晶。

她被惊艳得失语,回过神发现他眼神比昨日清明了些,不再像平铺的白纸,倒像被揉皱了,瞳仁的纹路是折痕,眼泪充盈在里面,渐渐饱满,一颗颗滑出来。

陈窈迷茫,不禁用指尖碰江归一长长的睫毛,泪珠浸进皮肤纹理,她像被烫到,缩手,他抓住,又委屈巴巴地掉下几颗眼泪。

她不知所措地问:“为什么哭?”

男人抓着她的手放到心脏,“疼。”

“幺幺,我疼。”

她哑然,半响,干巴巴地说:“别哭了,丑得很。”

他哭得更厉害。

陈窈面露无奈。

身高两米多、肌肉精悍,之前对你做畜生事,逼你叫主人的男人,哭得像吃不到糖的孩子。

是谁都会无奈的。

过去的人生也没碰到过这种傻子。

她叹气,“能不能别哭了?”

“不能......”

“......”

两人僵持片刻,陈窈又叹了口气,只好帮他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她烦躁地把眼泪全糊到他脸上,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江归一眼睛通红,边掉眼泪边抽噎着问:“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陈窈没意识到他语句通畅了,敷衍道:“只要你不哭。”

他泪眼汪汪地想了会儿,企盼地看着她,“想要你爱我。”

陈窈怔住。

此时太阳从海平线升起,部落小船出动,人声、引擎轰鸣、海鸥鸣叫、波浪起伏声,全部入耳。

称不上喧哗嘈杂,她却耳鸣般,双唇开开合合,不可思议地问:“你说什么?”

“想要你爱我。”江归一重复:“我想要幺幺爱我。”

不结巴了人也疯了。

陈窈扔开他的手,翻身起床。他着急地起身,半跪着,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双臂牢牢箍住,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怎么都挣不开。

“我保证以后乖乖听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要什么,我有的任你挑选,没有的我去找——”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陈窈冷漠打断。

“知道。”江归一躬着背,降低高度,在她耳边低语:“我想要你的爱。幺幺,我想要你的爱。”

从后面抱住她的男人,绝对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艳鬼江二爷,那个男人是凶残的野兽,暴戾的掠夺者,绝对不可能跪下,更不可能以这种祈求的姿态,祈求用所有换她来爱他。

她看着漏风的木板门,从缝隙里能窥见纯净的蔚蓝海面。

“如果你记起所有的事情,再回忆方才说的话,只会觉得可笑,甚至耻辱。”

江归一不假思索,“那我不要那些记忆。”

“可我有。”

“曾经的我是什么样?”

陈窈脑海闪过很多画面,闭着眼说:“狂妄自大、自私刻薄、运筹帷幄的混蛋。”

然而这混蛋抽风和她一起跳海,变成了傻子。

“可我不是呀,我会永远对幺幺好。”

她想到什么,觉得可能是自己误解了,“你说的爱,是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