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物(233)

似有所触，孟凡抿了抿唇，看向曲冬青，目光相遇，又将头别过，他的确是个逃犯，逃离所有人，逃离这个世界，逃离曲冬青。

曲冬青忽然站起身，潭水不深，只到胸口，清透的水纹，隐约可见身下不着寸缕，孟凡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曲冬青缓缓走来，停在近前，目光清柔，伸出的手臂闪烁着晶亮的水光，继续邀请着：“别怕，孟凡，到我这儿来。”

孟凡面无表情，又后退一步。

“过来啊。”曲冬青的邀请充满了期待，琥珀色的瞳仁闪动着异样的光芒，那是一种任谁都无法抵挡的蛊惑。

在曲冬青的注视下，不知过去了多久，孟凡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几步，停在潭边，他与他，隔水相望。

曲冬青微一沉吟，又向水中退去，修长的身影隐没了一半，孟凡恍恍地又向前走去，脚已经浸入冰凉的水中，瞬间觉醒，他又停住了。

曲冬青缓缓地命着：“把衣服脱了。”

孟凡纹丝不动，神情肃然，曲冬青安静等候，并不催促。

终于，孟凡将身上唯一一件粗布衣丢在了岸边，一丝不挂，身下昂首，木然的脸上忽现一丝阴鸷，冷声质问曲冬青：“你满意了？”

曲冬青淡淡地看着，一双妖目纯净见底，不夹杂任何的欲念，声音也如身下的潭水，幽深轻缓：“我一直对你都很满意，除了这一次，你逃了。”

孟凡漠然地望着水中自带一股幽冷气息的曲冬青。

曲冬青的语气里一丝惋惜：“可是你却无处可逃。”

孟凡不语，是，无论在哪里，他都无法摆脱。

良久，孟凡的声音有些暗哑，却异常的平静：“我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活着，把我弄这来，毫无意义。”说完，转身向岸上走去，背后传来曲冬青凉薄的话语：“你那也叫活？还不如死了算了。”

孟凡站住脚，慢慢转过身，讥冷地望着曲冬青：“你以为我不敢吗？少跟我来这套反激将。”

曲冬青眸色一寒：“我知道你敢，你连警察都不当了，我想，这天底下也没什么是值得你留恋的了……”话一出口，曲冬青忽然有些神伤，声音听上去也黯然，孟凡不禁望向他，两人的目光瞬间碰撞，孟凡将目光移向他处。

没来由的一阵懊恼，曲冬青加重了语气：“你什么都放弃了，却唯独没有放弃那个狗屁任务带给你的那些痛苦，孟大英雄，你也不过如此。”

一丝怒火在眼中转瞬即灭，孟凡冷笑：“随你怎么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乏你一个，我怎么选择是我的自由，任何人都管不着，也包括你，曲冬青，你也不过如此。”

曲冬青从水中抬起一只手，冲着孟凡冷冷地竖起了修长的中指。

愤怒的火焰腾地升起，再也压制不住，孟凡不顾一切地扑进冰凉的清潭，平静的潭水顿时水花暴溅，男人以最快的速度游到曲冬青的身边，曲冬青神色一沉，忽然伸出手，一巴掌掴在男人的脸上，将男人这把愤怒之火彻底燃爆。

第131章 良药

一个犹似猛虎，奋力抓捕，一个宛若蛟龙，游窜不定，孟凡越想抓住曲冬青，越是抓不住，偏偏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每次都被曲冬青的巴掌不轻不重地打在脸上。

暴戾之火终于随着体力的衰竭，也渐渐无力燃烧，望着近在咫尺的曲冬青，孟凡不再扑腾了，眼里的光芒陡然熄灭，整个人慢慢向潭底沉去。

曲冬青瞬间游到男人身边，一把抱住了，将他的头抬出水面，即便孟凡满脸是水，可曲冬青依然分辨得出那眼中滚滚而落的是泪水。

将男人揽在怀中，曲冬青低声轻语：“别再跑了，找了你那么久，还嫌我不够累吗？”

孟凡的目光毫无半点生气，声音也恍惚：“我就是个怪物，不值得你找……”沉沉地将脸埋进水里，这一刻，不仅无法直视曲冬青，也不愿直视自己的人生。

曲冬青又将男人从水中捞起，将他的头揽在自己的肩上，平静地说：“我知道你病了……”

怀中的男人一丝悸动，想要推开曲冬青，却被抱得更紧。

孟凡抬起眼眸，目光再次相遇，凝望彼此，那些尚未愈合的疮疤，血肉模糊，很多东西一时半会是忘不掉的，忘不掉那些疯狂，忘不掉那个人…甚至都搞不清，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栾战人死了，可他的造的孽还活在他的身上……

再也不愿见到熟悉的人，尤其是眼前的这个人，他几乎是完美的。

孟凡哑哑地开口：“你说的对，这就是一个狗屁任务，我后悔了……”

曲冬青的声音轻而坚定：“可你的信仰却不是狗屁，为己还是为别人，这是一个不平凡的抉择。”

孟凡的唇一丝颤抖，极力抑制再次夺眶而出的泪水，望着曲冬青，那双微微泛着淡绿色光彩的眼睛，冷静而深邃，温柔也多情。

“对不起，对不起……”孟凡的头又低了下去，埋进曲冬青冰凉却坚实的怀中。

曲冬青将男人搂得更紧：“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由你来道歉？”

一声恸哭低闷地响起，打破静谧的山谷幽潭。

任凭孟凡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已经独自承担了那么久，男人早已不堪重负。

哭声渐渐止歇，曲冬青再度捧起孟凡的脸：“忘不掉就忘不掉吧，人生原本就是一场修行，与其逃无可逃，不如和我一起，修今生，也修来世。”

孟凡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湿润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