恫断楼(4)
槐里没有起床气,但刚睡醒的时候总会迷糊好一会儿。
直到被动洗漱完,坐在桌前喝上第一口热茶,才回过神来。
“退朝了?”槐里捧着热茶小口小口的抿着,眼神四处寻找着自己的扇子。
合卓从一旁拿出折扇,犹豫着放在槐里的手边。
“一刻钟前退朝的,那位去乾清宫了。”
槐里喝完热茶又吃了不少糕点,往日里合卓一定会皱眉出声制止,今日却只余无声的叹息。
槐里捏了捏扇尾手柄处指甲盖大小的圆形贝壳饰品,轻轻滑动贝壳,内里放置着一颗白色的药丸。
“换衣服”
宫里的召见预料之中的卡点而来,槐里上了马车反而有几分疲乏的困意。
踢踏的马蹄回响在耳边,
那年也是下着这般细雨,地面翻起阵阵水雾,潮湿的泥土味也压不住小槐里反胃的难受。
玄纪十年,春,
新皇楚徽登基一年后,召见了十二岁的槐里。
那是他第一次进宫,第一次一个人坐马车。
槐里有记忆起,就被养在隅阳最具盛名的青楼清乐坊里。
要说有知名度,那就不得不提槐里的养父,清乐坊头牌,木竹。
槐里的名字是木竹取的,说是在一颗槐树下捡到他的。
木竹做了几年头牌,槐里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那年木竹教他识字,字没认多少,一道圣旨,木竹和他就被红红的高墙分隔了。
清乐坊多是贵人汇聚,人多嘴杂到了酒色之地更甚。
木竹的传闻更是被人津津乐道,年幼的槐里咬着牙攥着衣袖,‘面不改色’的捡好的听。
比如传言最多的,女子可入仕的旨意,是木竹提出,先帝楚昭应允的。
至少宫里如今为官的女子,都还对木竹赞赏、缅怀不断。
木竹在先帝楚昭身边四年,直到先帝楚昭病逝,他也死在了宫中。
至于木竹是为何死在了那高墙内,坊间的传言有万般,槐里亦只有猜测。
先帝楚昭无后,如今在位的,是胞弟楚徽。
十二岁那年,槐里抖着手,吐在了出宫的马车上。
那是木竹死后一年,槐里还是很难面对好似已经被人掩埋压实的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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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到东华门了。”合卓的声音唤回半睡半醒的槐里。
如今在位的楚徽严谨至微,入宫的规矩更是亲力亲为的更改。
要用槐里的话说,就是胆小如鼠,贪生怕死,恨不得自己住在铜墙铁壁里。
东华门负责搜身的公公们早早等在门口,接过合卓递来的‘恫’字手牌笑着寒暄着。
槐里皱着眉忍受三双手掠过衣袖,连脚底鞋缝也没错过。
从东华门开始就只能靠脚一步步走,等到合卓接过公公还来的手牌,槐里迫不及待的迈步向里。
“慢着。”略微尖锐的声音在槐里身后响起。
“这位公公,可还有何事?”合卓转身跨步挡在槐里的前面,对着出声的公公道:“那位可还等着的,去迟了误了事……”
“瞧这位爷说的,咱家只是想起,槐公子的宝扇可还没过眼。”
领头的公公笑着上前几步,冷冷的目光直视着槐里手中的扇子。
第 3 章
“公公,这扇子是公子私物,可不是……”
合卓的话未落,‘哗’扇子展开的声响回荡在东华门的宫门间。
“既然这是公公的规矩,也无不可。”槐里轻轻扇动几下扇子,再手间一笼,递给身前的合卓。
合卓了然,递着扇子给领头的公公。“公公请。”
领头的公公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视线却直视着槐里。
“槐公子可莫开咱家的玩笑,这规矩,是当今圣上明智。”
折扇在公公手中把玩、扇动,最后回到合卓的手上。
合卓拿出丝帕包裹接过,对着公公拱手告辞,
身后领头的公公冷眼看着槐里离开的方向,冷哼一声,“不过是个青楼里被人骑的花郎,长了几分姿色,还真以为自己能当主子了,碰了他咱家都嫌脏。”
折扇被合卓仔细擦拭再回到槐里的手上,
槐里咬着嘴唇接过,心里的烦躁更甚几分。
白色的小药丸被槐里从指尖捏出,趁着前方带路的宫女转弯之时重新放回贝壳装饰之下。
“公子!”合卓压低声音递上丝帕示意槐里擦拭碰过药丸的手。
槐里看了眼前方带路的宫女,接过丝帕擦拭几下后,随手向身旁的湖里抛去。
“诶!我的手帕。”槐里刻意放大的音量,疾步向一旁的湖里靠近。
带路的宫女回头间,槐里已经捞上湿透的手帕,顺便在湖里洗了洗手。
“公子!”合卓的反应很快,接过湿透的手帕,递上崭新的一条让槐里擦手。
带路的宫女疾步靠近,言语间多了几分慌乱。“槐公子可有伤着?”
槐里微微摇头,示意继续向前走。
入宫在门口耽误了不少时间,如今更是不可再多耽误时间,若是带路到了皇上那里,皇上一不高兴,遭殃的可少不了她。
宫女连连点头,带路的步伐更是快了些。
乾清宫的门口台阶处,今日只站了两名侍卫,徐大公公嘴角带笑的等在门前。
带路的宫女行礼后悄声离开,
槐里将手中的扇子缩回袖口,右手示意合卓停在原地,独身上前向徐公公行礼。
“哎呦,使不得,槐公子。”徐公公笑颜连连的说着回绝行礼的话,却还是受完礼,等到槐里直起身的时候虚扶了一下。
“槐公子里面请,皇上可等了。”徐公公提尖声音向着门里说道,抬手示意槐里进门,本人却没有丝毫要一同进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