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赞同她。
晴娘至今仍记得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她觉得愤恨,也觉得不甘。
可收到她要成亲的消息,晴念依旧是千里迢迢从燕云城赶来了,数日不眠不休。
她这一生无子无女,只亲手养过这一个小姑娘,她在十鸢身上耗费的心血和关注岂是一言两语能简单概括。
所以,晴娘才不懂,十鸢最终怎么能不和她站在一起?
晴娘一言不发地替女子梳发,一梳梳到尾,女子的眼泪打湿她的脸和里衣,也叫晴娘鼻尖泛起酸涩,许久,晴娘呼出一口气,她说:
“再哭,就不漂亮了。”
十鸢仓促地擦了擦脸,将脸颊擦得通红,她仰起脸从铜镜中看向晴娘,一双眸子湿红,道不尽的可怜兮兮。
晴娘没忍住翻了白眼:“多大的人了,还是毛手毛脚,下手没有一点轻重。”
十鸢握住晴娘的手,她指骨纤长白皙,只是冰凉得厉害,让晴娘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就听小姑娘低声说:
“晴娘,你相信我。”
晴娘所想,终究也会变成她所念。
但她不能再叫晴娘这样下去了,否则,终有一日,胥衍忱是不会容得下她的。
晴娘一顿,但她惯不会说好话,她生硬地说:“我才懒得管你,日后也该叫你一声王妃娘娘了,我也管不了你。”
王妃娘娘。
十鸢立时消了声音,晴娘惯是懂得如何拿捏她,哭得双眸红红的人,不知该作何情绪,只能闷闷地埋下头,但终究,姣姣的眸眼处终于是露出些许灵动。
晴娘收回了视线,她沉默地想,本是该如此,既然是大好的日子,怎么能一直哭哭啼啼的。
红色的凤冠霞帔被挂在屏风上,被人严密看守,礼服上的每一针线都是数十个绣娘精细缝制,镶嵌的珍珠都是难得的东珠,浑然圆润,包括凤冠都是实打实的金子制作,垂在额前的一串流苏都是金丝勾着玉石,只是其中一颗玉石都能价值千金。
等日后冒出头时,凤冠霞帔才被一众人给女子穿上,凤冠有些沉重,十鸢呼吸有点重,金丝流苏挡住她的些许视线,她有些看不清铜镜的人。
晴娘也挑眉念叨了一声:
“真是,也不担心把人压坏了。”
暖阳都格外地偏爱今日,洒下的日色将人照得暖洋洋的,透过楹窗,照亮了整
个室内,十鸢偏过头,暖阳恰时落在她脸上,她有些许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暖阳,却仿若指尖穿梭在了光线中。
四周人因这一幕呼吸暂停了一瞬,望着女子许久不曾收回视线。
快要午时,外间终于传来些许喧闹声,十鸢听见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她忍不住地握住了晴娘的手。
晴娘也握住了她的手,她说:“别怕。”
院子中婢女的声音一层层地传到房间中:
“姑爷来了——”
不是王爷,不是主子,而是姑爷。
十鸢听得一阵阵恍惚,这一幕就仿若她当真是身处在闺阁中,满室在为她的婚事而欢呼惊喜,姑爷踩着恭贺声渐渐接近,她好像听见了催妆诗。
她有点不真切,又在恍惚间隐约听见晴娘的笑声:
“姑爷等不及催妆了,该给新娘子添妆了!”
有人给她描眉,有人拿来红纸让她抿唇,胭脂水粉擦在脸上,铜镜中的女子越发夺目耀眼,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终于,她听见脚步声停在房前,盖头挡住她的视线,让她隐隐绰绰看得不真切。
房门被推开,十鸢看见有人进来,她只能看见来人的鞋靴,赤红色的衣摆,和她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格外登对。
有什么东西被塞入她手中,十鸢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紧张。
心跳声混在周围人的道贺声中,砰,砰,砰,十鸢听得有些头晕目眩,她不由得攥紧了红绳,按理说,她闭眼都能在房间中无障碍地行走,但这一刻,她仿佛真的失去了双目,只能彷徨地握紧了红绸缎。
有人趁机牵住了她的手,十鸢知道是谁,她手心不由得有些糯湿,又被一声轻呵阻止:“姑爷走前面,领着姑娘,可别叫姑娘绊倒了门槛。”
流程走到了这一步,没人舍得半途而废。
胥衍忱只好松了手,握住了红绸缎的另一端,他说:“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摔倒的。”
他明知道凭借她的能耐,根本不需要人指引有能平安地走出去。
但他还是低声安抚。
依旧是紧张,却又不止是紧张,十鸢松了口气,她放任了自己,让自己被另一端的人牵着往前走。
她很相信他的。
他说,他不会叫她摔倒的,就一定会是这样。
新人走出了房间,暖阳在这一刻明媚得不像话,落在二人身上,像是给他们堵上一层光晕,唯独红绸将二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晴娘站在屋檐下,她抬头望天,有些恍惚地呢喃道:
“……是天公作美。”
第94章
从午时到日色渐暗,外间夜色弥漫,十鸢安静地坐在床榻上,许久,她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嘎吱一声。
门被推开,十鸢一下子紧张起来,很微妙的感觉,她和胥衍忱也不是第一次接触,按理说不应该的,但一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她脑子还有点懵懵的。
来人将她小动作尽收眼底,掩住唇轻笑了一声,十鸢听见这声音,陡然放松下来,她忍不住地瘪唇,透了些许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