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不是没有勾栏院,三千两赎个头牌绰绰有余,谁能想到隔着一座城池,翻个倍的银钱掉进去居然都不听响。
晴娘和顾婉余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晴娘心底不断唾骂,婉余之前费心思陪他的时候,不见他来替人赎身,偏等十鸢走了才来!
晴娘像是也被这大手笔砸懵了,缓了一下,才脸色僵硬,肉疼地说:
“宋爷,您别为难奴家了,婉余真走不得啊。”
宋翎泉皱了下眉,没想到一万两都不能让晴娘松口,再一想顾婉余的见客费不下百两,又不觉得意外了。
毕竟,顾婉余只要留在春琼楼一年,足能赚回来这些钱。
顾婉余也像是终于回神,她扯着唇:“宋爷这又是在玩什么?”
她话说得不客气,称呼却是又变了回去。
宋翎泉不由得垂眸看了她一眼,将人带走的心思越发浓了点,他望向晴娘,他是从战场上闯出来的官位,沉下脸时不自觉让人觉得冷意刮骨:
“别废话,人,我今日是一定要带走。”
晴娘直面这股气势,脸色都吓白了点,心下却是不由自主地一沉。
顾婉余的话不止是说给宋翎泉听的,更是在向她表态,宋翎泉的态度让她看见了任务的希望,她想再试一下。
如她所料,顾婉余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这身鞭痕在手臂上的伤疤结痂时,她就刻意让晴娘留下了,伤势未愈再添新伤是什么滋味,顾婉余不想赘述,但相较于疼,她更是要有备无患。
宋翎泉可能一时粗心大意,戚十堰却不是个好对付的。
果然,宋翎泉打了她们一个回马枪。
让十鸢去执行任务本来就是无奈之举,如今眼见宋翎泉真如她们一开始计划的那样有带她回幽州的迹象,顾婉余当然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
到时,她即使拿不到城防图,起码不会让十鸢孤军奋战。
晴娘脸色变了又变,她像是瞧出宋翎泉的势在必得,又朝外望了一眼,狠狠心咬牙道:
“两万两!婉余一走,奴家一时也找不到人来镇场子,这其中的补偿,您得给奴家。”
她仿佛格外不情愿,语调都幽怨起来,晴娘三十余岁,常年待在这种地方,斜眸一瞥都是风韵犹存,这般哀怨也不会惹得别人不喜。
至少宋翎泉扫了她一眼,没有在听见这个数时撂脸色。
顾婉余怔住,像是没有想到短短三言两语间,她的去处就被定下来了。
宋翎泉:“明日,钱会送到。”
晴娘可不理这套,她讪笑着,抬手想把顾婉余拉回来:
“听闻宋爷不是衢州城的人,您要是明日才送钱来,那婉余也得明日才能和您走。”
隔着一两百公里的路程,谁能保证人心,万一明日宋翎泉不把钱送来呢?
顾婉余偏了偏头,才没叫自己笑出来。
宋翎泉脸都黑了。
但他没和晴娘争,而是高声喊了人:“杜锋青。”
杜锋青在外面听到了现在,也知道是什么情况,所以在进来后接住宋翎泉抛来的印章,立刻心领神会。
这是叫他去钱庄取钱呢!
杜锋青去取钱的期间,顾婉余挣扎了一下手腕,她神情复杂,低垂下脸:
“宋爷当真要替婉余赎身?两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人都去取钱了,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但顾婉余就是故意问的,目的不过是将姿态做足。
“还能有假不成?”
顾婉余咬住唇,抬眸和宋翎泉对视许久,堪堪一福身,转身就要走。
宋翎泉皱眉,要拉住人:“又要做什么?”
顾婉余斜眸睨了他一眼,风情横生:
“您要带婉余走,婉余自然是要去收拾东西,难不成您要让婉余两手空空地和您离开?”
宋翎泉低笑,终于放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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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鸢不知道衢州城发生的事情,自遇见宋翎泉后,她一
直提心吊胆着,生怕顾姐姐会出事。
但很快,她就没有这个心思了。
衢州城和长安城相隔近千里,至少是半个月的路程,陆行云许是不想节外生枝,一路上都在快马加鞭,眼见将要到了长安城,十鸢只能敛住所有心思,确保自己不露破绽。
七日后,一行人进了长安城。
十鸢都能感觉到陆行云松了口气,她不觉得意外,如今可不是太平盛世,山贼土匪横行,如今到了长安城,众人才能把心放下。
铃铛趴在帘子前,掀起一角看向外面,惊呼不断。
江南富裕是不错,但长安城作为都城,是外人意想不到的庄严和繁华,城门高高耸立,让入城的人都不由得感觉到个人渺小,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不自觉就生出了敬畏。
十鸢对此不感兴趣,只是这一幕,让她不由得想起前世种种,陆家人的嘴脸一一闪过眼前,让她眸色不着痕迹地冷了些许。
闹市的声音渐渐消失,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铃铛忙忙地下了马车,又掀开帘子,长安城的繁华让她越发生出了自卑,小心翼翼道:“姑娘,您慢点。”
十鸢被她扶着下了马车,长安城比衢州城要冷,许是才下过一场雪,抬眼望去时,四周都是白皑皑的一片,覆盖着瓦片和街道,只余着出墙的红梅还残存着些许颜色。
铃铛冻得打了个哆嗦。
十鸢身上披着层厚厚的鹤氅,倒没有她反应那么激烈,帷帽外有一层狐绒裹着脸,狐绒颜色赤红,将她脸颊衬得越发白皙。
陆行云上前一步,他肉眼可见地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