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这戚府了,就是这整个幽州城,都没有一个人敢走在戚十堰前头。
戚十堰抬头望了十鸢背影一眼,他没有动怒,也没有拦住人,像是情绪根本没有掀起波澜。
柏叔瞥了他一眼,心底也有点摸不清将军是什么意思。
单纯地因许姑娘将陆姨娘留下来么?
但除了不许陆姨娘在他面前晃悠,陆姨娘便是没规矩或者是冒犯之处,将军也都不在意。
侧门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前。
十鸢站在门前,她借着晴雯的力道站直了身子,微微喘着气,像是那短暂的一条路累到了她,格外的弱不禁风,她拢了拢鹤氅,眉眼恹恹地耷拉下来,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晴雯坐在车辕上,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姨娘心不在焉地垂着头,晴雯叹息了一声,不知该怎么劝,只好问:
“姨娘要去什么地方?”
十鸢仓促回神,她埋头擦了把脸,低闷着声:“我要去听戏。”
她双手捧着暖婆子,鹤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小脸藏在帷帽的狐绒中,整个人都显得格外乖顺小巧,耷拉着眸眼,活脱脱是个小可怜的模样,惹人心中生怜。
晴雯看得心底发软,她知道姨娘应该是想自己安静会儿,她没打扰姨娘,放下了提花帘,对着马夫道:
“去梨园。”
这幽州城和衢州城离得不远,有一些风俗也是相同,幽州城的戏班子不少,梨园也是其中一处,出了甚多的名角,许多高门府邸举办宴会都会请梨园的戏班子去唱戏。
马车标着戚府的记号,整个幽州城没有人会不长眼地拦路,一路顺畅地抵达了梨园,从城东到城南,也才耗费了不到一个时辰。
梨园是一座类似庄园的存在,门口有人迎客,往里走,是一座三层高的木楼,唱戏的地方就在这里。
梨园门口皆是马车,热闹得不行,伙计在外低头哈腰地迎客,能有来梨园听戏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不管梨园的管事会这么隆重地接待。
十鸢才下马车,就有个人立时迎了上来,在马车上的戚字上着重看了眼,态度肉眼可见地热情恭敬:
“夫人,快快里面请!”
她梳着妇人髻,被一根玉簪挽住,松松散散地垂在背后,这样的发髻叫她眉眼再是青涩,也透着一股少妇的风情余媚,所以伙计才会喊她夫人。
不止是梨园的伙计,但凡是注意到了戚府马车的人,视线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只是极其注意分寸,打量得十分隐晦。
十鸢不着痕迹地扫了四周一眼。
她会来选择看戏的理由很简单,她出府就是找事的。
看戏的地方很多,但戚府的人只会把她送到最好的一处,而她记得宋翎泉颇为喜欢看戏,时不时地就要来上一遭,她前世也曾被戚十堰带着来过一次。
她就是奔着宋翎泉来的。
其次,她到了戚府一事,晴娘必然已经得了消息,肯定会派人盯着戚府,等着她的信号。
她一出府,该和她接头的人也会留意这一点,她在出门时就在银镯中藏了纸条,以防不能交流的情况下还能有其余手段将消息传出去,梨园人多眼杂,纵是她和别人有了接触,也不会引人瞩目。
十鸢注意到了四周的视线,她轻微地蹙了蹙眉,似是不适,在伙计问她是要二楼雅间还是一楼大堂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道:
“二楼雅间。”
十鸢绷着脸,被晴雯扶着走进了木楼。
二楼有人正低头往下看,他脸色有点黑,身边有女子轻慢地拖长声音道:“怎么,是什么人叫爷这么目不转睛?”
如果十鸢在这里,只怕会当场愣在原地,谁叫她对这道声音格外熟悉。
宋翎泉听着女子意味不明的话,他勾住人的腰,往怀中带了带,脸上没有笑,但仍是挑了挑眉:
“你这话,真是叫我也听不出到底是不是醋了。”
顾婉余一手攀在他的肩膀上,她漫不经心地道:“婉余当得什么,哪里敢叫爷听酸话。”
宋翎泉轻啧了声,自打那晚检查了她的伤,人就一直是这个态度,再没了往日的软和,跟着他一起回了府,话里也时常带着刺。
不过,宋翎泉也不在意。
某种程度来说,有刺的美人才叫人欲罢不能。
顾婉余也顺着宋翎泉的视线往下望,看着熟悉的小姑娘梳着妇人髻一步步朝二楼走来,她勾着唇角,眸中却是没有一点笑意,她垂眸藏住情绪。
顾婉余轻挑地收回视线,她的指尖轻飘飘地落在宋翎泉的下颌处,若有似无地滑下,声音轻缓地落下:
“原来是这般美人,怪不得人才进来,爷就能在人群中一眼瞧见她。”
宋翎泉被她弄得稍有点痒,他握住了女子的手,要是平时,他也不介意陪女子拌嘴调情,但对十鸢那张脸,他着实没心情。
宋翎泉语气不算好:“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要是个简单的,也不会想要借着许晚辞的脸上位了。
他一直关注着十鸢,没有注意到顾婉余顿了一下,他满脑子想去戚府问问戚十堰,怎么就让人出府来了,还真的把人当成了许晚辞不成?
人才走到门口,他直接放开顾婉余,上前推开了门,女子被忽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受惊地偏头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