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两日。”
顾婉余轻挑眉,也没有催促。
戚府中,戚十堰从菱荣苑出来才知道十鸢和宋翎泉的那一场闹剧,他脸色不着痕迹地有些冷。
柏叔也叹了口气:
“是老奴不好,如果不是老奴自作主张,将军如今也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戚十堰打断他的话,平静道:“和你无关。”
戚十堰往泠兮苑的方向看了眼,沉默片刻,他没去看望她,而是转身朝书房走去,在踏上游廊时,他终究是停下脚步:
“怒极易伤身,让大夫去给她看
看。”
宋翎泉又惯是个没轻没重,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她。
柏叔听出了什么,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恭敬地应声站住。
等将军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柏叔想起幽王再有两日就要抵达幽州,他不由得抬头望天。
午时还是烈阳高照,如今却是乌云蔽日,然而一点风声都没有,仿若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柏叔很清楚,眼前的这种宁静恐怕很快就再也看不见了。
泠兮苑。
十鸢安静地任由大夫给她诊脉,片刻,大夫松了手,对着柏叔道:
“老夫开一副安神药,这位姑娘服下便无碍了。”
十鸢朝外看,没看见想要见的人,她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柏叔也难得没法出口劝慰什么,他甚至都没有提起将军,不想再乱上添乱,他只道:“姨娘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十鸢耷拉着眼眸,她轻声:
“我知道的,我不会给爷添乱的。”
柏叔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拱手退下。
安神药被端来,十鸢只看了一眼,就端起来一饮而尽,仿佛一点也尝不出苦味。
晴雯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地咽声退下去,给姨娘腾出了一个安静的空间。
日色渐暗,寝室内依旧没有半点动静,在最后一抹日色被天际吞没时,整个幽州城都陷入了一片安静,泠兮苑内自然也不例外。
许久,夜深人静,床榻忽然有人坐了起来。
她借着浅淡的月色从她带来戚府的包袱中拿出一张纸,和寻常纸张似乎没什么不同,但十鸢知道,这种纸落笔后只需要借火烤干,上面字迹就会自动消下去。
再入水浸湿后,字迹又会重新显现出来。
这是春琼楼传密信的手段,即使信纸暴露,也不会叫人发现消息。
十鸢深呼吸一口气,借着月色凭借自己的记忆力将城防图画下来,她望着渐渐成型的城防图松了口气。
她没怀疑自己的记忆力,待落笔后,就借着灯烛的火将信纸烤干,随后,她将手上的银镯拿下来,按住了某一处,银镯自中间而开,其中竟是镂空,十鸢将信纸卷成细条,仔细地塞在了银镯中。
待完成了这一切,十鸢才望向楹窗外奄奄一息的月色。
十鸢轻呼出一口气。
她想,也许很快,她就能和晴娘再见了。
第34章
随着戚十堰的一道命令,幽州城明显防守森严起来,重兵巡逻,较往日要密切得多,便是城中寻常百姓也察觉到异样。
有人被这情景吓破了胆,私下讨论:
“难道是要打仗了?”
如今天下看似一体,实则早就三分,三方相接壤的城池百姓心底也隐隐清楚,一旦战事起,他们就是最先受难的一批人。
而这一日迟早要到来。
有人要往城外跑,但刚到城门,就被告知,最近幽州城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城中百姓越发慌乱不安,坊市都萧瑟了很多,城中行人也变得如同惊弓之鸟,深夜入睡都要锁紧门窗,生怕某日醒来就家破人亡。
城南的一栋宅子,胥衍忱一行人只耽误了两日,就被困在了幽州城内。
周时誉满脸愧疚:
“要不是属下劝主子再留两日,也不会置主子于今日险境。”
胥衍忱摇了摇头,他被推在游廊上,抬头就能望见乌云蔽日的天空,他淡淡道:
“无妨。”
周时誉还欲请罪,被胥衍忱不紧不慢地打断:“等他入城,此等禁令自然而然会解除。”
锁城的每一日都会造成不可估计的经济损失,胥铭泽再是狂妄,也不会荒唐至此,便是他固执不停,也会有人劝阻他。
底下人各有想法,利益受损时,胥铭泽杀再多的人,也没办法叫所有人惧怕他,更没办法一手遮天。
气温逐渐回暖,但胥衍忱身上依旧披着厚重的狐裘,晨曦的光从屋檐透下来,在他清隽的脸侧打下一片光影,更衬得五官立体俊秀,他面色常年透着病色,像是根深蒂固,融入骨血,永远没有办法祛除。
他压抑着咳声,微白的脸色添了一丝病态的潮红,唇色也白了下来。
周时誉在这一刻对江见朷几乎生出了恨意。
周时誉沉声道:“属下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把主子送出城去!”
胥衍忱低笑了声,他轻摇头:
“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他目光透彻温亮,温润如风,又在某一刹透着些许凉意,他声音仿若有些飘远:“还是没有找到他么?”
周时誉脸色难堪地埋下头,没有说话。
答案不言而喻。
许久,胥衍忱垂下眸,轻描淡写道:
“既然如此,便罢了。”
那位神医之名传遍天下,却只道自己是个术士,想来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他不想叫人找到,周时誉等人再费劲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