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鸢袖中的手不着痕迹地一松,她像是也察觉到不对,咬住唇,埋首隐晦地擦着眼泪,将哽咽和害怕的情绪咽了下去。
胥铭泽忽然低笑了声,他语气不明道:
“戚十堰,你是不是掌权太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讨厌别人违抗他,今日戚十堰已经一而再地犯了这个忌讳。
在问完戚十堰这个问题,他没等戚十堰回答,眸色阴冷下来,直接喊道:“林二。”
十鸢蓦然心尖一颤,果然,胥铭泽话音甫落,一直沉默跟着他身后的那个侍卫蓦然上前,众人还未回过神,他已经抽刀逼近了戚十堰,他是冲着十鸢去的,即使戚十堰挡在她前面,他也没有半点留手。
十鸢下意识地想退,但她望了一眼戚十堰,硬是站在原处没动,她像是被吓住,惊慌出声:
“爷!”
刀尖逼近戚十堰的脖颈,戚十堰及时偏头,仍有鲜红从他脖颈处流下来。
四周蓦然一静,殷红渐渐地落在他衣襟上,一滴又一滴,仿佛是衣襟点缀的雪中红梅。
刀刃折射出的寒光叫人心惊胆战,一击不中,林二也没有停手,再度袭来,他一言不发得仿佛是个聋哑人,戚十堰忍不住地冷下脸,他和林二林三都是相熟。
在得知林三死后,再见林二变成这样,居然已经不能叫戚十堰惊讶了。
在林二再次袭来时,戚十堰眸色沉沉,他没有半点慌乱,甚至还偏头看了一眼胥铭泽,伤口被扯到,血腥味越发浓郁了些,胥铭泽只是冷眼望着这一幕,他只要十鸢死,只要目的达到,期间有谁也丢了命,他都不在乎。
戚十堰狠狠地闭上眼,再睁眼时,他眸色骤然变得狠厉,他从间隙中扣住林二的手腕,狠狠地一扭,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断裂声骤然响起。
林二脸色倏然惨白,他闷哼了一声,被折断的手再握不住刀
柄,铿锵一声刀剑落地。
胥铭泽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眸色有刹那间晦暗,他看都没看林二一眼,只眯着眼眸望向戚十堰:
“戚十堰,你想造反不成?”
十鸢确信,在胥铭泽说出造反二字时,她看见戚十堰浑身僵硬了一下。
她心下不由得一沉。
这一刹间,她立刻打消了能策反戚十堰的念头。
戚十堰沉默地松开了林二,林二疼得满头大汗,脸色煞白,但还是咬牙要俯身用另一只手去捡刀,戚十堰看不下去,他终于出声:
“……臣不敢。”
“但臣斗胆一问,内人究竟做错了什么,叫王爷如此容不得她。”
胥铭泽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他也的确笑出了声,叫戚十堰的称呼也重新变得亲昵起来:“阿堰何时也学会明知故问了,她生了这张脸,还出现在了戚府,就是该死。”
戚十堰哑然失声。
胥铭泽逐渐失去耐心,他摆了摆手,林二终于停手,他捡起落地的刀退到了胥铭泽身后,而跟着胥铭泽入城的禁军也在这一刻逼入了泠兮苑内。
戚府的侍卫却碍于胥铭泽的身份,只能犹豫不决地望着戚十堰,而不敢上前拦。
十鸢看着戚十堰背对着她,他沉默地一言不发,像是依旧挡在她前面,又像是默认了胥铭泽的做法。
十鸢分不清。
她只是轻眨了下眼,喉咙间的疼意终于缓解,漫长的安静下,她不由得一点点地松开拉住戚十堰衣袖的手,哑声中藏着迷惘,不确认地喊他:
“……爷?”
戚十堰不曾有回应,四周空气安静得叫人发慌,晴雯都不由自主地朝她投来担忧的眼神。
十鸢面上迷惘地后退了两步,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像是不敢置信,心底却是不断思索该怎么破局。
她退的这两步格外巧妙,她余光瞥了眼身后的楹窗,和她不过一步之遥。
她像是不堪负重地稳住了卧榻上的案桌。
十鸢的视线在胥铭泽的身上停顿了一刹间,她在想,她如果暴露身份逃走,能不能把胥铭泽的命一起带走?
视线在掠过戚十堰时稍顿。
她心底暗道可惜,偏偏戚十堰挡在了中间。
她可没兴趣和戚十堰一较高下。
十鸢在戚府待过许久,对戚府自然了解,借机杀了胥铭泽难,但她如果想要走,便是眼前都是禁军,也未必拦得住她。
所有的心思在戚十堰拦住禁军时,瞬间烟消云散。
“王爷,您应该知道,既然她入了臣的府邸,臣就一定会护住她。”
戚十堰抬头和胥铭泽对视:“若王爷一定要她性命,便请王爷下令,命臣卸甲。”
十鸢怔怔地望着戚十堰,戚十堰挡住了禁军,他一动,戚府的侍卫也立时拦住了禁军,刀剑相向。
四周奴仆死死地捂住了嘴。
柏叔的脸色也一下子灰白下来,他愧疚不安,如果不是他一开始的私心,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林二被折断手臂也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人终于变了脸色,胥铭泽看着禁军被拦下,他没有生怒,而是深深地望了一眼戚十堰。
而在此时,外间响起一阵慌乱虚浮的脚步声。
人都还未露面,胥铭泽却仿佛一下子意识到来者是谁,他立刻忘却了十鸢,陡然转过头去。
能叫他这般作态的人,只会是一个人。
许晚辞踏入门的第一眼就见到两边对峙,她抬头去看,只见得女子脖颈处的青紫,女子肌肤白皙,越是如此,越显得那抹青紫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