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
誉瞥了一眼女子,语气也有点沉闷:
“便是能走,她也不会和我们一起离开。”
十鸢握住双手,她从周时誉的话中隐约听出了什么,果然,周时誉道:
“如果战事注定要发生,她留在幽州城会和我们一起回去更有价值,她惯来会做取舍。”
宋翎泉在幽州城地位不低,和戚十堰又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她留在戚府总能获得些情报。
说到这一点时,周时誉语气听不出是好是坏,但他眼底情绪骤然变得晦暗。
她惯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事外。
晴娘看不惯他,周时誉心底也不是对晴娘没有意见。
她到底怎么培养的人?说是细作,结果和死士一样,对自己半点不在乎。
他未必不知道晴娘已经做到了最好,但他心底有不平,发泄不得叫人憋闷,左右他和晴娘不需要和谐相处,互相看不顺眼也无所谓。
十鸢也呃声。
她知道周时誉说得没错,如果是她,她想她也会和顾姐姐做出一样的选择。
她没再拦住周时誉,院子中只剩下她自己,她站在原地许久不动,半晌,她扯着院子中的花,许是情绪难解,她只能借此陈情,片刻,她眼前的花草被糟蹋不成样,落花飘零了一地。
胥衍忱透过楹窗望向她,将她的举止尽收眼底。
他没有拦住她发泄情绪,在意的人身处危险之地,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已经足够冷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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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将要回暖时,时隔将近三个月,十鸢终于回到了衢州城,依旧是周宅,许是倦鸟归巢,十鸢迫不及待道:
“公子,十鸢想回一趟春琼楼。”
胥衍忱没有拦住,他偏头轻笑着问:“见过晴娘,还回来么?”
他一双眉眼在暖阳下显得温润清疏,薄唇色淡如水,不是秾艳的颜色,却是叫有人移不开视线,他含笑看着她,静等着她的答案。
十鸢一怔,下一刻,她蹙了鼻尖,仿佛恼然地脸染了绯红,佯装不解地问:
“莫不是十鸢走了后,晴娘安排了别人侍奉公子?”
她声音还透了点痴缠哀怨,像是在指责胥衍忱的不近人情。
她一点也不老实,总是拿问题回答问题。
胥衍忱清隽的眉眼微垂,他坐在轮椅上却是脊背一直挺直,如林中耸立而起的松柏,再是温和也透着股外人不可攀近的矜贵,十鸢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听得见他低声道:“不会再有了。”
十鸢一时没听懂,她不解也直白地问:
“什么?”
胥衍忱却是没有回答她,他轻颔首提醒:“再不去,晴娘恐怕是要等得着急了。”
十鸢瘪了瘪唇。
她很不满意公子和晴娘她们这一点,说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叫人听得抓肝挠肺的,好生折磨人。
但她也知道,对这种人来说,他们不想说的时候,别人根本问不出来。
十鸢不再费劲,她收拾好东西,就直奔春琼楼而去。
不过因她的脸在戚府过过明路,如果戚十堰查问陆家的话,她曾是春琼楼伶人的身份也极大可能会暴露,她也做了一番遮掩,否则很难解释,她被掳走后为何会直接出现在春琼楼。
这会暴露春琼楼的存在。
她要恢复自由身,还得等胥铭泽一行人覆灭才行。
十鸢等得起。
和胥衍忱猜想不错,晴娘当真在春琼楼等候她,十鸢难得没有自持,她扑向晴娘的怀中,瓮声瓮气地喊:“晴娘!”
晴娘被她撞了个满怀,一脸的漫不经心被撞散个干净。
晴娘没好气地拎起十鸢的耳垂,翻白眼道:
“还当你出了一趟任务后能稳妥点,没想到还这般孩子气。”
许是十鸢入春琼楼时年龄太小,晴娘的确偏袒她了一些,时而久之,十鸢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会无意识地和晴娘痴缠撒娇。
十鸢立即收敛情绪,赧然地从晴娘怀中退出来,她端庄地坐了下来,不勾起眉眼笑时,倒也显得清雅,宛若梅雨疏冷。
晴娘没理会她的装模作样,她自是了解她手下的这批人,各个都是做戏的好手。
片刻,晴娘轻咳了声,她望向眸中隐晦藏着期盼的女子,终是摇了摇头:
“你倒是没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任务既然完成了,便好好休息,别忘记去找绿诣。”
十鸢当即眸眼一亮,颇有些灼人。
她当然知道晴娘让她去找绿诣是做什么。
春琼楼有奖有罚,晴娘在物质方面从不会欠缺她们,任务完成也能领赏,十鸢不知道会有多少,但起码是她自己赚的第一笔银钱。
十鸢见过晴娘,交代了一番她在戚府发生的事情,就去找了绿诣。
但她也没有正大光明地出现春琼楼,甚至连诗意都没见一面,而是直接潜入绿诣的房间,绿诣已经在等着她了。
绿诣笑盈盈的,她温声道:
“十鸢姑娘平安回来了。”
她和晴娘不同,晴娘是指派任务的人,她却是总在接待任务成功回来的人。
她也许能等到人回来,也许等到的是人再也回不来的消息。
于她而言,她希望能见到回来的人越多越好,于是平安便也成了一声奢望。
十鸢也弯眸望向她:“绿诣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