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前夫今天火葬场了吗(172)
可她气成这样,他又必须说些什么帮她平静下来。
他束手无策,心脏泛起当初在洞穴中被刮骨鱼剜皮刮肉般的剧痛。
他道:“一切都是我对不住你。你不要这样激动,你的脑袋里还有血块,情绪波动不能太大。你想对我如何我都认,你冷静一点。”
当年她成为他的妻子,她对他百般示好,那时他哪怕只对她好一点点,他们现在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明明有很多选择,可他却选了最差的那一种,错无可错,他死不足惜,可她是无辜的。
他这一生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想要的东西,想结交的人,想要走到的位置,全都像溪水里的石头,轻轻松松被他拾在手里,由他挑拣。
若想要爱护谁,也一样轻而易举。
偏偏是最重要的两个人,他全都没有护好。
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尚且年幼,无能为力,而她……她本该一点苦都不用受,她应该珠围翠绕、无拘无束,去她任何想去的地方,她一招手他就凑到她身边,为她排忧解难。
他早该明白他不应怨怪她,她没有任何错。
他喜欢她,就应竭力去讨取她的欢心,光明正大地与白邈竞逐,求她爱他。
可他回不到过去,一切都无法改变。
她说得对,他恨他母亲,可他其实是和他母亲一样的货色,只会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
崔韵时渐渐冷静,蜷缩起来,看也不看他。
他痛心到说不出话,眼泪掉在她脸上。
崔韵时仿佛被这一滴泪惊醒,忽然弹起来拿起床上的瓷枕,猛砸他的手臂。
谢流忱一动不动地受了。
崔韵时却恨死他这副包容的任她做什么都可以的模样,她像一个疯婆子一样对他又喊又打。
“你怎么不死在外边,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就应该死在外面!”
发髻散开,她看见自己的头发凌乱地披到脸上,一抹翠意从眼角边掠过。
那是他给她雕的玉簪。
崔韵时当即拔下这根簪子,他凭什么和她恩爱,凭什么悔改,他们该恩断义绝,一点情意都不该留。
这根簪子该怎么碎,他们就该怎么断。
她抬手要将玉簪砸得粉碎。
谢流忱怕玉碎了会扎破她的手,当即抬手给她垫了一下。
她用上了全身所有力气,玉簪瞬间扎穿他的手心。
皮肉被钝器穿透的古怪声响转瞬即逝。
几滴鲜血喷溅到她脸上,由热转凉。
崔韵时松开手,大口大口地呼吸,眼泪流了下来。
谢流忱拔出染血的玉簪,安安静静地,没发出一声痛呼,拔簪子的手却在颤抖。
崔韵时看着他掌心的血洞和汩汩冒出的鲜血,道:“你怎么不去死。”
她又重复:“你怎么不去死。”
“好。”
“你想我怎么死都可以,”谢流忱擦去她的眼泪,“你想要我做什么也可以,我一辈子都受你驱使。”
房门被人敲响,元若进来,站得远远的,小心翼翼道:“二姑奶奶被水池里的杂石划伤了肩膀,出了不少血,一条腿也摔折了,府医说摔得太严重,再怎么治,也难免要成跛子,安平公主心疼极了,现在去看望二姑奶奶了。”
崔韵时又掉了两滴眼泪,却立刻看向谢流忱:“你说什么都愿意为我做的是吧,那我要谢燕拾一条手臂。”
“我要她的左臂,和我一样的左臂。”
第71章 第 71 章
细雪飘落。
谢流忱沿着宫道, 一路踏着薄薄的雪向前。
行至明光宫时,暖风从宫内吹来,将雪轻飘飘地斜吹在宫墙上。
明光宫的宫墙新刷不久, 陛下宠爱郑贵君, 前阵子卫国公家中真假公子的风波过后,陛下更是心疼他, 想要重新修缮明光宫, 以此宽慰郑贵君。
可陛下既不能明目张胆地偏爱, 让人非议郑贵君迷惑君王, 便将泰半宫殿都给重修了, 以此掩人耳目,给郑妃宫殿大修一通。
明光宫之华美,堪称开朝以来之最。
谢流忱在雪中驻足片刻, 宫墙红得刺目,让他想起那日崔韵时将簪子插入他掌心,溅在她脸上的血。
从前他认为受伤是世上最可怕的事,如今才觉得, 被她永永远远地放弃, 比受斧钺汤镬之刑还要让人绝望。
他可以死千千万万次,躯体永如新生,可他们的关系就像一面镜子, 碎了就是碎了,任他使出所有解数,都不能让它有分毫的好转。
谢流忱收回神,继续前行, 直到清凉殿前,门口的女侍入内通禀。
他脚下的雪地还没踩实, 女侍就又匆匆出来,笑着道:“谢大人快请吧。”
他入内,见皇帝身着常服,坐在御案前,面上表情平和,正拿着一只空茶盏按在案上转动。
似是漫不经心,随手为之,可谢流忱伴驾多年,一瞧便知她正是盛怒。
陛下是个左利手,当年还是淳妃的太后要求她和其他人一样,改用右手做事,她便老实地遵照母妃的意思做事。
待她一登基为帝,便立刻用回左手,此后再也没有人可以管束她用哪只手吃饭写字。
她贵为天女,天下的至高者,自是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要宠爱谁便宠爱谁,岂容旁人妄加干涉。
这个旁人,眼下自然是指卫国公郑逢。
几个月前,郑逢意外发现如今在宫中做贵君的二儿子原来是被奶娘掉包过的假儿子,他立刻将真儿子寻回。
在郑逢看来,假儿子在宫里受尽皇恩,真儿子却在外受苦,且这假货有那样的生母,哪有可能和郑家一条心,说不定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才在宫里攀龙附凤,给自己铺好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