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前夫今天火葬场了吗(191)
裴若望不明所以, 谢流忱为何要自裁,他又死不了,自裁做什么,痛着好玩吗?
裴若望匆匆赶到谢家, 先是被崔韵时的尸首震撼一下,又是被事情的真相惊到。
他站在一边, 听安平公主半是不明所以,半是惊怒地对家人说起了来龙去脉。
安平公主那一日特意前往清净山脚下的那片湖泊中取净水,打算用来供奉在天女娘娘面前,祈愿她的外孙女早日好起来,走出右腿残废的阴霾。
这样的供奉还是不足够的,她带了弓箭,想等会亲自猎杀牲畜作为祭品,表示诚心。
她满怀虔诚地取完水后,侍卫才来禀报,说瞧见大公子带着人往山上赶去,似乎很是着急,不知出了什么事。
安平公主知晓女儿年轻时不着调,对长子多有疏忽,并不算用心教养过。
是以待谢流忱找上京城后,她对他便多关照一些。
只是她养不来男孩,祖孙俩虽也算亲近,但也没亲近到那个地步。
可如今已经有一个外孙女出了事,她不想再有一个外孙遭遇意外,便和这个侍卫一同往山上去瞧瞧状况。
好在他们今日是直接从明仪郡主府上出来的,马儿都受过训练,若是彼此距离不远,就会自发寻到同伴的位置。
当时安平公主远远就见一人将弩抵在外孙身前,眼看就要射死他。
安平公主立刻与侍卫一同出箭,她年纪虽大了,箭术却没有落下,一箭就射穿了那人的喉咙。
那人顷刻便死了,身子一歪,从马上摔下去,落入崖下。
她救了外孙,可是外孙却没有感激或是庆幸,反倒是发疯了一样要跟着往下跳,被元若死死拽住,险些把元若一起带下去。
事后她才知晓那个被她了结性命的人是崔韵时,她的外孙媳妇。
安平公主痛心疾首,那女子都要外孙的命了,那便不可能再做谢家妇,他怎么还执迷不悟。
他们家从不出这样死心眼的孩子,怎就谢流忱一个如此极端。
果然是女儿头一个丈夫的种子就不好,才会导致生下的孩子也是这样。
裴若望听得唏嘘,站在其中任何一人的角度上,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没有任何过错,可最后的结果却叫人说不出话来。
阴差阳错,原来是这样要命的四个字。
裴若望进了灵堂,谢流忱与谢澄言都在,听说明仪郡主才离开不久,他们若要拜见,可以去清晖院通传。
他看了一圈,安平公主果然不在。
他上完香,走到谢流忱面前,他一身素白丧服,面容被袅袅青烟模糊,辨不清神色。
只是他僵坐在那里,让裴若望想起前朝国宗前的石像。
流传至今的画卷记载着前朝尚未覆灭时它们的精妙模样。
而在前朝王都陷落之战后,它们被丧失信仰的人们推下石阶,摔成了残缺的破烂。
这一生所有的辉煌与荣光,都在这一夜中寂灭。
裴若望想对他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太多余,他只能道:“节哀。”
他又说:“我和盈章都很记挂你,往后的日子还长,你……她的母亲和小妹都还在,你得好好照顾她们,她泉下有知,才能安心。”
谢流忱点了点头,往火盆里又扔了些什么。
裴若望没去看,只是又望了望他,倒是少有的想听他说句话。
他潦草地四处看看,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白邈正在棺材边,旁人不绕过来就不会注意到的角落里,安静地折着纸元宝。
这太不可思议了。
谢流忱居然容许白邈大大方方地给崔韵时守灵,还不在乎让所有人都看见。
裴若望:“这……你没事吧?”
他难得不是在阴阳怪气,而是发自真心地关怀谢流忱的精神。
他看见谢流忱抬起眼皮,眼中没有一点光彩。
“她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争可忌讳的。她生前最爱白邈,如今一定很愿意看见他侍奉在侧,送她一程。”
他说话条理清晰,看起来神志也很清楚。
但裴若望觉得他整个人就像只活了一口气,他每说一个字,这一口气就散溢一些。
这口气吊着他的命,气散完了,他这个人也完了。
现在连“崔韵时最爱白邈”这种他从前绝不会说出口的话都轻易说了,真是吓人。
裴若望沉默好一阵,向后一伸手,元若就递上一碗冷透了的参汤。
谢流忱喝不得热的东西,十几年来吃的都是冷食。
裴若望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一碗冰凉的东西喝下去,他心里该更没热气了。
他将参汤递过去,谢流忱很配合地端过汤碗一饮而尽,没给人添一点乱。
和那一晚要放火,将他和崔韵时烧在一块,烧成一捧灰的疯样大相径庭。
很快就要到送葬的时辰了。
裴若望和元若都担心崔韵时被火化的时候,谢流忱会突然投火自焚,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不死的秘密。
为了看住他,裴若望表示想和谢家人一起扶棺。
谢流忱同意了,他说崔韵时喜欢热闹,裴若望长得俊俏,看着养眼,她见了也会高兴。
裴若望失语。
半个时辰后,在漫天飘散的白色纸钱与哀乐中,送葬的队伍出发了。
谢流忱的话突然开始多起来,多得像他从前那样,也多得很不正常。
谢流忱:“我请了钦天监的监正算过日子,今日不仅日子好,而且天气也好,是这一个月最和暖的日子。”
裴若望附和他:“是啊,天气真好。”
谢流忱:“这乐声太过哀凄,她一定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