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前夫今天火葬场了吗(219)
没听到回答,他伤了一只脚,又不能视物,单脚走路更是不便,干脆膝行向前,用手在空中摸索寻找屋门。
反正她不在屋中,看不见他此刻的丑态,他也不用在意这许多了。
崔韵时小心翼翼跨过门槛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她昨夜发现他的医箱里外都溅了血和黑色的纸灰,白日就把里面的瓶瓶罐罐拿出来,一瓶瓶擦洗干净了。
但有只野猫忽然跳进树丛里,吓了她一跳,还以为是那些苗人的把戏。
她昨晚警惕了一夜,此时立刻准备迎敌,起身太过迅猛,撞翻了他的医箱,大半瓷瓶全都被砸坏。
崔韵时心虚至极,听见他在询问,都没敢回他一声。
她蹲在他身前,刚想伸手将他搀扶起来。
就见他抬起头,露出了一张与成归云迥然不同的脸。
一张属于谢流忱的脸。
所有关怀的话语都卡在喉间,崔韵时慢慢起身,坐到临近的一张高椅上,看着他继续迷茫地四处摸索,一声又一声地喊:“崔姑娘,崔姑娘你有没有事……”
她一直没有出声,他很快就着急了,原本在空中胡乱试探的手按上了地面,这样摸索的方式更快,他很快就找到了房门。
他姿态难看地爬过门槛,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没有一个值得人看的地方。
他俯身膝行进院子里,雪白的寝衣很快沾满尘泥。
崔韵时窝在高椅中,忽然想起,他从前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一丝不乱,身边总有等着被他使唤的随从,他不必亲自做什么。
那个人不是现在这样,他不会像条瘸了腿的狗一样满地乱爬。
他从前……是很爱干净的一个人。
第91章 第 91 章
崔韵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谢流忱听出她的声音,整个人僵住:“崔姑娘?”
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着屋内走来。
崔韵时看他起身起得这般快, 心想这一会他倒是知道丢人了, 不肯再让她瞧见他满地爬的模样。
谢流忱走路和爬的时候一样狼狈,因为看不见, 手伸在前边摸来摸去, 才走出几步, 便在石阶上踩空, 身体失去平衡。
那只被碎瓷片扎破的左脚, 便实实在在地踩在了地上。
碎片全部嵌进肉里,他面目扭曲一瞬,猛吸几口凉气, 显然痛极了。
崔韵时看他就这么走到门槛前,这里若不爬进来,便只能迈过去,那只受伤的左脚必须再次踩实在地上。
她以为他要放弃了, 没想到他还要强撑脸面, 硬是踏过门槛,左脚着地,身后留下一条洒着零星血迹的血路。
谢流忱终于站到她面前, 轻声道:“一直没听见你的声音,我以为你出事了。”
崔韵时斜着眼看他:“嗯,我没事,只是摔坏了你的东西, 人也磕着了,不好意思回应你。”
原来她不是因为他的脸恢复原状, 露了馅才这样态度古怪的。
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道:“我有专治治跌打损伤的良药,这便拿来给你。”
他就这样拖着流血的脚去到柜前,抱来一整个小箱子给她,让她取一瓶贴着红色签纸,上书通血散的瓷瓶。
崔韵时故意弄出一些动静,听起来像是在擦药油。
谢流忱转身,慢慢走到帘后,偷偷打开瓶塞吃下一粒丸药。
崔韵时盯着那片帘子,等到帘后的人走出来,已然是成归云的面容。
简直比画皮还要自然。
若非她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会有这样的事。
她终于可以确定,眼前这人就是谢流忱。
等到他拖着伤脚回来,在她面前单膝跪地,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他想象中她的脸该在的位置。
崔韵时抬手摸上他的脸,谢流忱整个人都绷紧了,受宠若惊地瞪大眼。
紧接着他就听到她轻声道:“谢流忱。”
“……”
他有一瞬间惊慌得无法理解她的话,四面墙壁朝他压来,挤压着他的内脏,让他听见自己心脏迸出血的声音。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你就是这样‘不出现在我面前’的吗?”
崔韵时的语气里没多少愤怒,她都习惯他的出尔反尔了,他或许会将之称为爱。
他一向如此,怨恨是出于爱,折磨别人的心也是出于爱,欺骗是爱。
她的手仍按在他脸上,而后抬高,落下。
啪的一声脆响,谢流忱被她抽得整个人摔出去,撞倒在装满瓷瓶的药箱上。
血一滴滴地顺着箱体滚落,很快汇成一小滩血泊。
他没有任何反应,撞上药箱的那一刻便昏了过去。
她没想用那么大的力气,她也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怒气,可是这一巴掌下去,她的手都震麻了。
她不知道打过他多少次耳光了,可他从没长过记性。
她一次次地在他身上施加疼痛,他一次次地凑上来,好像不知道害怕一样。
她能猜到他是怎么想的,他大概是觉着,他对不住她,所以自愿在她手里受苦受难,想要赎罪,想要换取一个机会。
崔韵时将发麻的手掌摊在膝上,满心疲惫,仰头空望着房梁。
地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他爬起来,来不及喊痛,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握住她的手。
这么久以来,每当他想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另一个谢流忱就会往手心划一刀,活活把他给痛昏过去,魂魄再不能和他角力。
这本就是他的身体,他却不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她,用自己的口对她吐露心声。
他跌跌撞撞地爬过来,想要拉住她的手,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