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22)
张逸的空空如也。周康睿选好了物理类加化学,只剩最后一栏空着。
“卧槽,茍姐,你这就填好了?没有任何犹豫吗?那我们不就得分开了?”
茍祁嫌弃地瞪了眼张逸:“这么想和本小姐一个班,你想暗杀我?”
“天吶,茍小姐言重了。小的不敢。”
“不敢?看着本小姐的眼睛?”
“不敢不敢……”
两人沉迷角色扮演,周康睿捏着表,几番开口都没了下文。
许麦推开两人,打了个响指:“小周,这才刚开学,扭扭捏捏啥呢?总不能是在我们面前害羞吧?”
周康睿抿抿嘴,转向茍祁开口:“茍祁,你是不是认识温若鸿?”
“哦~”三人立马心领神会地起哄,一时间,无数双眼睛瞟向他们。
宋悠扬自以为天衣无缝地“不经意”向他们一动,被茍祁一把捞过来,扯了个凳子摁着她坐下。
“我我我,我,我不想听!”宋悠扬脸羞成了红纸,头简直要埋进膝盖里。
周康睿“哎哟”了一声,丝毫不避讳地继续说:“姐,卖我一个面子,算我欠你的,请你一周晚饭。”
他双手抱拳,动作滑稽,面庞稚气未脱,但眼神却是异常的坚毅。这在吵闹和不正经的八班,在刚上高中的十六岁,都是极其有割裂感的。
可能是在承诺还未发展成熟的空间和时间,他却在做着比许下承诺更大胆的事情——将别人放进自己的人生规划里,即使那个人不会知晓。
茍祁靠上宋悠扬的肩膀:“我是认识,可以帮你问问。一周晚饭,不能食言哦。”
在课间剩下的几分钟,几人照常没心没肺地扯皮,只是宋悠扬眼神小心翼翼地扫描面前的桌面,在找什么东西。
许麦一面嘻嘻哈哈,一面不露声色地把茍祁的意向表放回她桌上。
宋悠扬惊喜不已,不时瞄向那张表。
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茍祁这份方案的,只是最后她毫不躲闪看着茍祁,每次茍祁回看,她都会笑。
“叮铃铃……”晚课下课铃响荡在沉寂的校园。
许麦的书包里只塞了一张意向表。他拎着包走下立德楼,深切体会到了手中物又轻又重的感觉。
柔和的白光让校园的沥青路绽开一朵朵白花。只是一长条影子遮住了一朵花。
许麦抬眼看去。姜琰站在路灯下,将下巴缩进臃肿的校服,周身环绕着初春寒冷的月光。
正值放学高峰期,不时有同年级同学从姜琰身边路过。每次眼下光影变化,他都会抬头看看是不是自己弟弟。
抬了好几下头,他才看到一直站在几步远外的许麦,满脸惊愕:“你早就下来了?”
春天的夜晚并不温暖,姜琰每说一个字,都会吐出一团白雾。
“是啊,谁让你不往这边看的。”姜琰发现,许麦真的很像一堵墙,每次往他面前一站,光就完全被遮住了。
姜琰抬手想给他一定子,手却被他握住,塞进了他口袋里:“暖和不?”
“嗯,确实暖和。不过为什么你口袋总是比我口袋温度高那么多?这衣服包里简直和冰袋差不多。”
这倒是实话,许麦的体温似乎真的要比姜琰高出许多,除了夏天难受点,在冬天,许麦和行走的暖手袋差不多。
许麦“嘿嘿”一笑,紧紧握住他哥的手不肯松一点:“那还不好?正好互补了。哥缺啥我有啥。”
“呵。”姜琰佩服他弟的脑回路,索性顺着话说下去:“你再不努力读书,以后我就雇你当保姆,扫地做饭全包,一个月只给一千。”
“哈哈哈……”许麦轻轻扣住他哥手指,用温热的指缝裹住他哥冰冷的指尖:“哥,我在你家混吃混喝,你还要给我发一千块钱?”
“这么好的事情?那我可记住了。哥,你不能食言。”
姜琰说不过他,只能扯着他回家:“最近不是选科吗?你有什么想法?”
许麦低头紧盯他哥,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完整映着他哥的侧脸:“我,已经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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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姜琰一下抽出手,停下脚步,连呼吸都充满不可置信。
手周的温度骤然降低,皮肤上留着属于许麦的热气,附近的寒意却不停挤上来,这种复杂的感觉总是让姜琰觉得奇妙不已。
白天许麦已经接受到了很多惊讶和质疑,所以早就预料到了他哥的反应,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哥,我真的想好了。我要学物理、化学、还有生物。”
姜琰一时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也不眨,略微开口,又只是呼出热气,没有声音。
许麦从姜琰书包里翻出白色毛线帽子给他戴上,呼吸平稳,眼眸波澜不惊,就像刚才不曾参与一场关于他人生方向的谈话。
“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学不好?”
姜琰摇摇头,盯着沥青路上的细碎闪光,缓慢说道:“不,不是觉得你学不好。而是觉得,你做决定太快了。”
“今天才开学第一天。你们老师应该今天才正式说选科的事。完整的一天都没过完,但你,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没有,犹豫的想法吗?”
话音一落,姜琰抬头直视许麦,黑夜里的棕色眼瞳如同寂静的沙漠,一望无际却又隐隐觉得,起风了。
许麦咧起嘴,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悲伤,却迅速被他掩过:“哥,如果我选历史,就没法问你题了。”
“……”
姜琰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扶着额头沉默半晌。
“哥,你不舒服吗?”许麦立马慌神,蹲下身查看,却看见他哥满是幽怨的眼神,吓得一下就恢复正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