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23)
“放心!还没正式选科呢,这段时间,我会仔细评估的!”
“这还差不多。”姜琰松懈下来:“走吧,回家。”
许麦追上去,照常挂在他哥身上:“哥,今天你怎么放学放得这么早?”
“考试。”
少年总是妄想一条路走到黑,妄想无论结局如何,自己都受得住。
许麦还是选了全理,张逸坚信自己能成为理科学神,两人留在了八班。全文且语数外相当不错的茍祁去了二十班,宋悠扬出于对地理的热爱,选了物化地组合,去了五班。
而周康睿,虽然打听到温若鸿选的全理,但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在交表的前一晚,跑到二十一班门口堵人家。
温若鸿脾气好,纵使记忆里从没见过他,也耐心听他把话说完,最后才好声好气又有分寸感地拒绝了他。
当晚,周康睿一直游荡到零点才到家,一拿到笔,就在最后一栏填上了地理。第二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自己已经放下了,要重新做人。
他也去了五班,地理位置上,和二十一班相隔最远的一个班。
天气渐暖,没了熟悉的同学,能说的闲话一下子减少。相应地,人变得更闲了。
许麦开始思考,学习之余他能干什么。
床底下那盒白毛线突然浮现心头,那是他一整个冬天都没能完成的事业。
明明把教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但每次起好针之后,就没有然后了。第一排要么稀奇古怪,要么织着织着毛线断了。
每次拿出毛线,又要原原本本的放回去。
他就想到了一个更简单却更直观的东西——娃娃。
他要扎一个哆啦A梦给他哥。记得小时候,电视上一出现蓝胖子,他哥就走不动道。
扎娃娃确实比织围巾要简单,但也是费时费力。
穿单薄卫衣的日子都快过去,为了能在高考一个月前给他哥,他必须牺牲一些写作业的时间。
娃娃框架上细密的孔看得人头晕目眩,许麦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耳边响起刻意放低的脚步声,门缝处的光被一道影子劈开。
他想收起娃娃,但不及门外人动作迅速。
姜琰已然站在门口,瞳孔随许麦动作向下,将他手中的娃娃看得清清楚楚。
他眸光微动,眉头紧皱,握着门把的手愈发用力,明显是生气了。
“哥……我……”
“许麦,你在干什么?”
许麦想藏娃娃,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慌乱。姜琰夺过那半成品娃娃,语气严肃:“期中考试刚过,你的成绩难道需要我跟你说吗?”
“哥,不是的。我知道自己考得差,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姜琰步步紧逼,眼神里俱是审视。许麦惊得说不出话,大脑一片混沌,只剩那个正确答案:给你准备高考礼物。
“许麦,我并不反对,并不反对你真诚对待每个人。但我希望你明白,日子迟早是要自己一个人过的……”
“哥。”许麦不想听他再说下去,不想听他一遍又一遍强调他们总有一天会分开。
他声音颤抖,越压制越颤抖:“只是一次考试考差了。哥,你不要把一次考试看的太重。这个娃娃只是我扎着玩的。”
姜琰心里的不安简直要爆发了:“许麦,你觉得我会在意你的某一次成绩吗?难道除了期中考试,你就看不到之前下滑的成绩吗?”
“我今天不是特意过来看你有没有认真写作业,我是想和你分析,你整个这段时间的成绩。”
“哥!”
许麦忽地站起,想把缺了身体的蓝胖子抢回来,却一下将一团棉花扯了出来。
蓝胖子只剩残缺的半个头。
姜琰瞳孔张大,正要去捡那团棉花。
“哥,你能不能不要再管我了。”许麦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眼眶难道地泛着红。
他用力握着拳,心疼如刀绞。姜琰马上就要高考了,为什么还要花时间帮他分析。他不仅只会让他担心,还要做些自我感动的幼稚事来烦他。
高考那么要紧的事,有一个努力学习的乖弟弟肯定比莫名其妙收到一个娃娃来得顺心。
“你不要再管我了,我会好好学习的。”许麦自顾自重复了一遍,再抬起眼时,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睛只装了一潭死水。
姜琰怀疑自己的耳朵,喃喃道:“什么?”
这个房子里,第一次出现如此诡异又让人不适的沉默。
姜琰率先打破沉默:“许麦,你怎么了?哥不是要干涉你爱好,只是想你不要把自己的人生不当回事。我刚才是气上头了……”
“哥!你没错,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许麦转头抹掉跑出眼角的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哥,我以后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你快回去吧,我知道自己错了。”
许麦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反常的样子,姜琰怎么可能会走。
“许麦,许麦。”姜琰扶上他肩膀,凑近仔细看他,却被他屡次避开:“许麦,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还是压力大了?”
“是不是因为压力大了,才扎娃娃转移注意?许麦,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啊。你别吓我。”
许麦的样子越发生无可恋,眼眶越来越红,直到再也兜不住,让几滴泪涌了出来。
姜琰浑身一怔,逐渐语无伦次:“许麦,许麦,是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许麦,你说话啊。”
他哥一句又一句地说着关心他的话,他都听进去了。
正当姜琰手足无措,许麦猛地推开他,怒视着他:“姜琰,你能不能偶尔听一下我的话?我让你不要管我了。我不想再被你管来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