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35)

“……”

“父皇，两人行了茍且，学生被赶出师门，您说这样公平吗？”

我们到林霄郁的故居时院门打开着，里面没有人。

我在林霄郁的卧房看见了一页发黄的残卷，写得也就是他那惹火烧身的杂谈。

只是这一次故事里的人讨论的反而是故事外人的事。

“那天他说，你我贪欢，不是情爱，是我林霄郁一生的奇耻大辱。”

说话人一身缟素，半白的发整齐束起。像是在戴孝，脸上却没什么哀意。

“朴玄？”我有些不确定。

朴玄点点头，“我在这里住了三年，也给门中弟子出了一道题，如今截止的时间过去太久，人们也大多已经忘记了曾经写过的东西。你们要看看吗？”

我点点头，从朴玄手中拿过学生的文章。

那其中有从未见过林霄郁的，也有林霄郁曾经的朋友，有人高谈阔论，只求揣测朴玄的用意，也有人回忆起门中贫苦时林霄郁写了段子说书挣钱。

只是人们大多不明白林霄郁为什么一定要写秘闻。

“林霄郁被陷害，与我一夜春宵。我是清醒的，只有他被药迷住，说了真心，却也丢了真心。心傲如林霄郁，是不会将喜欢交于肉体厮磨的。”

“可他的文章……”

“因为在他看来只有不喜欢的人，才要靠肉体纠缠啊。”

我愣了愣，不知何时朴玄身边多了人，身影模糊却不单薄，静静地站在朴玄身边，不说话。

“林霄郁的身份被一并递到圣上那里，他知道自己躲不过，还是执意写了那篇文章。尹脉，你觉得他是写给谁看的？”

“总不能是我。”我知道我笑不出来，身旁渐渐漫起浓雾，朴玄远远地叹了口气，“太子殿下，总是太贪心，求爱又求名正言顺，有了长相厮守还想回到真实。到时候一无所有，你伤不伤心？”

“伤心。可你看，就算心意相通也不能长相厮守。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我大概会留下来，可他让我慢慢想，我就骗不下去了。”

我看着朴玄和林霄郁被浓雾吞没，阳光逼迫迷雾不过片刻。我站在自己的书屋前，来往行人行色匆匆。

我回屋看了时间，是我被王姨拖进幻境的第二天。

想想，这就是我的结果。

大梦散尽，一切皆空。

就在这时朝中侍卫策马而来，让我尽快进宫。

第31章看谁先疯

尹寒镝命人给我备了马车。我让侍卫在外面等着，将书屋整理干净又落了锁。那侍卫面露不满，不明白我在磨蹭什么。

我却好脾气地问他，“你觉得眼下就是真实吗？”

鄢文帝为求永生安宁制成的半晌贪欢是毒药，也是解药。

因为我不知道事到如今我经历的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所以是毒药。也因为我终于满足了自己的一己思念而成了解药。

侍卫觉得我有病，催我赶快上路。

我上了马车才发现窗户被紧紧锁住，燃烧的香薰气味浓烈。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果让尹寒镝知道我离开幻境的原因仅只是觉得他不该和我流连在幻境中，他应该会骂我是蠢材。

可这一次他又是先消失的那个。

不知道我又要迎接什么。

睡意沉沉，我闭上了眼。

帘账重重，模糊着垂首站立的侍女身姿。

我睁开眼，抬起的手被拉扯着不得自由。

我看着手腕脚腕上纯金打造的锁链，突然笑了。

笑声引来外面侯着的宫女，宫女又传信为侍卫，很快尹寒镝走进来。

有人替他拉开围帘，尹寒镝声音冰冷，“醒了？”

“嗯。”我没有束发，身上只有里衣。屋中虽然燃了碳火我却还是冷得厉害。相较之下尹寒镝却是穿戴整齐，龙袍皇冕，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尹寒镝没再说什么，我挥手让下人出去，没人理我。我笑笑缓解尴尬，却被尹寒镝掐住了脖子。

后背用力磕在床上，我疼得皱眉，连连咳嗽起来。

“你笑什么？”

“王姨，白家村，掩城，林霄郁，你还记得吗？”

“什么？”

“你看，我出门时问你侍卫，什么才是真实。他觉得我有病，却不知道我那是未卜先知。别这样看着我，鄢文帝服下半晌贪欢时没想过活着，我被人塞下去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我和你终究不同。”

无论之前幻境中的尹寒镝是真是假，眼下又是否还身处幻境，我都不会再去找他。

无论幼时的记忆是真是假，那几日的贪欢已经够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尹露翎吃过什么药？”

这个尹寒镝什么都不知道，却和我曾经的预设很像。我曾经想不明白尹寒镝为什么要起兵，后来才知道是鄢文帝在其中暗度陈仓，我以为与尹寒镝还有周旋的可能，却没想到幼时的记忆都是假的。

现在，一个和我没什么瓜葛，不爱我的尹寒镝站在我面前。这是我的选择，我竟然感受到了心安。

“你究竟在笑什么？！”尹寒镝掐着我脖子的手力道加重，我垂眸不语。情绪的波动没有改变这个世界的时间。

尹寒镝看我不说话拿了侍卫腰间的剑，也不拔鞘就抽在我身上。

“如果是昨天的你，一定不会这么做。”我疼得眼前发黑，被锁链拉扯的手腕勒出一道道血痕。

“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已经昏睡了一个月了，莫不是自杀坏了脑子。”

“可能吧。”又是一下打在腹部，我咳出了血，眼前的景物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