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长(53)
他从四楼跳下去也不敢相信,一个数学考二十来分的人,能在不作弊的情况下拿290以上的理综分。
“看够没?”对方冷不丁道。
“没。”他顶了回去,懒懒散散往墙边一靠,“哎,你理综怎么学的,教教我呗。”
他故意把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
何灿没什么反应,淡淡地把头一偏,道:“听说,你上次的物理......算错了一道初中难度的滑轮分析填空题。”
他也把某四个字咬得挺重。
老周正打算补一会觉,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拉开。他还以为哪个学生跳楼了,急忙起身,就看见吴迹站在门口,冷飕飕地看着他。他一句小兔崽子还没出来,吴同学一把拉开门,冷风全灌了进来。
“老师,我要最难的物理模拟卷,两套。”
老周:“......”
下课铃响的时候,李烈西从班里走出来溜达,顺便找他老是翘课的舍友吴迹蹭饭。一拐出走廊,他就看到吴迹坐在老师办公室门口,转着笔写卷子。
对面好像还站着一个人,靠在墙边,认认真真地在墙粉上打草稿。
那好像是何灿。
他冷汗好像下来了。
“收卷。”老周出来,给了吴迹父爱一击,把俩人的手里的卷子拿了过来,冲李烈西一点头,“那边烈西啊,把大练习册发了,下午要用,发完就吃饭去啊。”
吴迹屁颠颠地跟进办公室对答案了。
老周批卷子很快,尤其是这回。
因为两人全对。
其他几个老师也活了,低声而热烈地讨论着外面那个像奇迹更像灾难的问题学生。吴迹把两份卷子对着看了几遍,发现问题学生的字迹出乎意料的清秀。
他顿了顿,将两份卷子迭起来,揣进兜里。
推开门,只见站在对面的何灿已经没影了,只剩一个李烈西瑟瑟发抖。他将饭卡掏出来,两人超近路去食堂,李烈西压着嗓子道:“你他妈怎么挑衅人家了?”
“还能怎么挑衅,就那么挑衅呗。”
“我看您老是皮痒,今儿放学走不成了。”李烈西老妈子似的,“他要脑子一抽,把你打残了,吃亏的可还是你......听说上次有个人举报他厕所里抽烟,被他揪住直接扔粪池了。”
吴迹难得地没搭腔。
啧。何灿看样子,也不是脑子会抽的人。理综290分以上,不是努力到极致,就是天赏饭吃。
天知道他怎么把自己活活作成那样子。
他心不在焉地刷卡取菜,差点撞上几个故意从他旁边过去的姑娘,说了声抱歉。电子日历在墙上,他抬头看了一眼。
离下一次段考还有一个礼拜。
整个省中大概只有吴迹把考试当过年。
他好好检查了快一个世纪,理综这场还是提前一个钟头交了卷。出考场的那一瞬间,整个考场的劳苦大众都在用怨恨的眼神看向他。
他拎着笔袋回了趟自习室,又去跑厕所。
从脱裤子到提裤子,他都溺在一股子呛人的烟味里,本打算立马走人,微微一偏头,就看到后边有个人。他有点炸,退后几步,看清那人是何灿。
敢情他也提前出来了。
“你还有看人脱裤子这癖好?”
何灿卷出一口烟:“暂时只有抽烟的癖好。去告我状吗?”
他人生得冷锐,此时浸在烟雾里,无端的温柔。
吴迹从小到大,见人吸烟,就想说“吸烟有害健康,请尽早戒烟”,但这时却懒得说。“看来考得不错。”他挑着眉揶揄了一句,“想打架直说,别在厕所。”
身后那人踩灭了烟头,将冲锋衣领口的拉链拉上,遮住了下巴与嘴唇。
“改天。”
这个改天用的好,生动形象地体现了问题扛把子何灿不是不报日子未到的人生信条和吴迹大佬执着找打的决心与毅力。
但吴迹还没等到改天,理综就出来了。
296分。
“卧槽,卧槽,你他妈是人吗?”李烈西一边晃他一边嚎啕大哭,“你他妈一门比我高一百分,你让我怎么活啊?我妈一会回家问我小迹考了多少,我考了多少,你叫我怎么答?说我物理没考得了呜呜呜......”
如果这次还不是年一,他吴迹就......
“恭喜啊,又是第二。”老周皮笑肉不笑,“第一比你高一分,惊不惊喜啦?”
“谁......”
全体办公室老师往外一指。
吴迹拎着卷子,看到了在外面站着吹风的何灿。
他翻了个白眼,余光瞥见何灿向自己看过来。他回望过去时,那人已移开了目光。少年的侧脸落在阳光后的阴影里,看不出任何与悲喜相干的明晰表情,那副万事不关心的漠然,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相比之下,他在乎的真他妈多。
李烈西见吴迹从办公室那回来,本以为他会盛气凌人地装装逼,结果吴大佬脸拉得比他还长。他列了个高斯,觉得气氛不对,主动从大佬眼前消失,出去透气了。
吴迹的郁闷来得快去得快。他靠着窗户,看着几个女孩子在落叶大道上走着,还有自行车叮叮当当地在耳边响。段考一结束,高三狗就抓紧机会high——毕竟考了那么多年,啥分数也扛得住。
走廊上一阵嘈杂,铺天盖地卷过来。
教室里的人都出去了。吴迹看到李烈西在走廊上冲他拼命招手,便勉勉强强地走过去。一个人被架着过来,吴迹一看,是隔壁班一个刺头,被揍得鼻血直下三千尺,额头也青了,腿脚直接恢复出厂设置。
“干嘛了这是?”
“他......哎,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