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在看我(161)

他踉跄着爬起来，一时间忘了自己境况，双腿一软，丢脸地又摔了回去。

鹿书白腾出一只手扶他：“我去吧，你躺着就好。”

南湫手扶着腰，一张老脸低垂着，好半天才挤出个字：“行。”

鹿书白觉得好笑，单手撑着床垫凑过来，在他通红的耳廓上亲吻。

南湫：“……”

*

这一觉睡得长，等南湫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

侧头看，边上的鹿书白不在，地上散乱地放着堆替换下来的纱布。齐齐乐送来的衣服没了，集装箱屋子里也没听到人声。

他扶着腰坐起来。

床尾的柜子上放着面包和清水，以及一颗脸这么大的红色浆果。这浆果的模样他从没见过，像是从某一种水果上切下来的。

他换了身干净衣服，拿过浆果翻看，丢进嘴里吃了才发现是被掰开的覆盆子。

别说，这人变小了吃东西都变得节省。

南湫叼着面包出去，齐齐乐和鹿书白果然都不在。

昨晚来得匆忙也没来得及看，这会儿环顾四周才发现，屋子里的所有生活用具皆是些组合品。不过也有一部分特别趁手的工具，比如剪刀、镰刀什么的，只是做工略显粗糙。

正参观着，便见齐齐乐满头大汗地从楼梯上下来。

南湫三两下吃完面包：“你这是？”

齐齐乐擦了下汗，笑道：“哦，我们在收稻子，鹿哥说今晚可能会下雨，让我们提前把稻子收了。我回来给大伙拿点饮用水。”

南湫很是不好意思，跑人家家里又吃又睡还得让主人家当劳力。

于是卷了卷袖子道：“我跟你一起去。”

齐齐乐点头：“也好。”

南湫顺手拿了个新背篓，帮着把大伙把要喝的水一并装进箩筐。

齐齐乐所生活的村子本就在稻田里，晚上的时候看不清，以为都是些秧苗，这会儿天亮了才发现，到处都是垂挂的成熟稻谷。

村民们搭着树枝做成的梯子爬到稻谷上，用棍子敲打后，一颗颗有半人高的稻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稻谷下四五个人将一块棉布撑开，看接得差不多了，就把谷子堆放到板车上。

南湫跟着齐齐乐一路往里，沿途看到好几辆堆满谷子的推车。这些推车皆是用打磨过的植物茎秆做成，轮子则是拆了玩具车的。

也有直接开着玩具卡车来的，不过车里没人，车子全靠远程遥控。

几个村民站在遥控板上，将麻绳缠在遥控杆末端，嘿咻嘿咻地拉拽着绳索操控方向。

南湫旅游的时候见过不少农收场景，但此情此景还是让他觉得耳目一新，很是新奇。

他从前看过一本童话，童话里是一群拟人的动物，他们生活的世界就好似现在这般，一切事物都变得异常庞大。

“南湫。”鹿书白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南湫闻声抬头，迎面掉下来一颗完整的覆盆子。

他动作利落地往后退，那覆盆子砸下来，足有大半个人高。果子饱满壮硕，生得宛如教科书上的示例图。

等等，覆盆子的成熟期差不多是在五月份，水稻的丰收期没记错的话是在七至十月。这两种植物的成熟时间完全不一样，怎么都在同一个时间段可以采摘？

但很快他便想通了。这里是《失重》，画里的世界本就没那么多硬性条件，想有就有了，又关乎什么季节？

鹿书白换了身老式衬衣，衣服宽大领口敞开着，动作时，隐约能看到肩膀上的抓痕。裤子是复古的黑色高腰裤，衬衫塞在里面，显得一双长腿越发修长。

他抓着展开的叶片，找了个倾斜度刚好的地方从高处滑下来，昨晚那一身伤就好似跟假的一样。

南湫腹诽了一会儿，同是男人，鹿书白还是个文弱书生，怎么看起来比他还龙精虎猛？

鹿书白安稳落地，拍了拍身上尘土：“应该都差不多了，今天的收成至少能吃上三个月。”

齐齐乐摆摆手：“不止，至少能吃半年。”

南湫把箩筐里的水拿出一瓶递给鹿书白：“你说今晚会下雨？画里也会下雨吗？”

眼下站在地面，抬头看时全是密集遮盖的水稻，偶尔能从缝隙里看到晚霞，但想要分辨天气却是很难。

鹿书白一口气喝了半瓶，干了一天体力活，说话时难免带着点儿喘：“我看到风向变了，原本该往北的乌云正在往我们这儿来。不一定会下雨，但还是以防万一得好。”

南湫“哦”了声：“可为什么要收集这么多食物？不至于一场雨就把稻谷给冲坏了吧？”

鹿书白把水瓶放回到南湫的箩筐里：“这里的时间不对，这场雨可能会持续很久。雨云来自《失重》之外，雨水的时间也许会按照画外的时间来计算。”

南湫听到了重点：“画外世界的东西进入了画里？那是不是意味着，雨云进入的方向就是出路？”

齐齐乐叹道：“进来的方向，就是我们昨晚说的鬼门。”

南湫：“……”

得，睡了一觉把这事儿给忘了。

村民们喝着收工，大伙帮着收拾工具和掉落地面的稻谷。

鹿书白想再上去摘一些覆盆子，南湫便放下箩筐跟着一道爬上水稻顶。

晚霞把天际的云层烧红了半边，黄昏的光将一望无际的稻田照得金灿。

南湫单手拉拽住光秃秃的稻穗茎秆，倾斜着身体站在顶端。

在缩小的世界里感受一览众山小的风景，这画面，他怕是旅行一辈子也不可能再看见。

他顶了顶碎了缝隙的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