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在看我(162)

远处的稻穗上有几只蜻蜓，因着距离远没发现他，安逸地起伏飞舞着。

蜻蜓之后是昨晚飞上天时看到过的玩偶山，边上的巨型木马爬了不少昆虫。而昆虫的表皮和他抓来的瓢虫一样都是棉布，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像装了灯泡。

他转过身看向鹿书白说的那片雨云，乌云黑压压的，把红色的晚霞挤走了半边，云层下的灌木昏暗且大肆摇摆，看样子确实是有一场大雨要来。

“喂。”几米外的植物茎秆上，有个准备收工的村民朝着南湫大喊，“赶紧回去吧，雨云很快就过来了。”

南湫抬手招了招：“知道了，谢谢。”

他眯着眼看向村民，那村民的背篓里装的竟全是巴掌大的光团。

村民的身侧是一道自天上照下来的光束，这种有形状的光通常被称为丁达尔效应。只是，眼前的这道光，就像一段随时都可以被切断的橡皮泥，任由村民搓圆捏扁采摘。

虽然已经知道光在这儿，是像长宽高一样可以为人类所用的维度，但亲眼所见还是觉得荒诞。

他本也想伸手捏一团试试，不想，手才刚伸出去，这天忽然就闪了一下。

不是闪电，而是像有人把房间的灯关了，又快速打开。

他愣了愣，再次看向那朵飘过来的乌云。

乌云中还没有出现闪电，除了下方地面吹起的狂风外，连雨水都还没落下。

南湫：“鹿书白！你看到没？”

他回头看已经摘完覆盆子的鹿书白，发现这人跟他一样，抬头望着渐渐失去晚霞的天空。

鹿书白：“看到了。”

说话间，那只停留一秒不到的黑暗又再次闪烁了一下。速度太快，如果不是一直睁着眼，根本不会注意到。

南湫扒开遮挡的树叶，对底下往板车上堆放覆盆子的齐齐乐大声问：“齐齐乐，你们这儿的天时常都会闪黑吗？”

“啊？”齐齐乐抬头看他，“没有啊，什么闪黑？”

又是一次不经意的闪烁，南湫指了指天：“你看，就像现在这样。”

齐齐乐吓了一跳，摇头道：“从来没见过，是闪电吧？”

鹿书白一直望着广阔天际，他计算着时间，大概隔了一分钟后对南湫道：“不对，这个闪烁不正常。平均每2至3秒一次，刚才的60秒里它至少闪烁了25次。”

不知道为什么，南湫忽然想到曾通过旭舟的眼睛看到过的天空。

“你说的这个闪烁频率，听起来像是人类在一分钟内眨眼的次数。”

南湫看了看一望无际的稻田，转头时正好看到稻田中一片空缺的地方。那是他们来时的火车轨道，轨道附近都是碎石，把稻田一分为二，看起来像个麦田怪圈。

他攀着水稻边的覆盆子灌木一路往上攀爬，直到最高处的顶端，能将周围稻田一览无余的地方才停下。

向下看去，那环绕一周的火车轨道，竟是一圈眼睛的轮廓，而那只堆满了玩偶的巨型木马，正是眼睛正中的瞳孔。

眼看雨云就要过来，鹿书白朝他喊道：“南湫，先下来，大雨马上来了！”

南湫这才回神，回头望去，那雨云下的雨滴已经落下来且异常庞大，一颗颗宛如炸弹般落至稻田。这体量，要是被砸一下肯定得脑震荡！

“见鬼！又忘记我们变小了！”

第89章 失重的禁锢（六）

雨声噼里啪啦地由远及近，一场雨，在还是正常人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在如同蚂蚁一般的视角看去，那一颗颗的雨珠子真是要命！

南湫火急火燎地往下爬，奈何心急干不好事，一脚踩空整个人都摔了下去。

本以为会脑袋开花，好在灌木下的水稻叶有弹性，晃动着将摔下来的他又往上弹了几厘米。

鹿书白顺手抱住他的腰，两人在长叶子上滚了两圈，顺着叶片一路滑至地面。

有几颗雨点子率先到达，滴落下来砸在他们刚才滚过的叶子上，那强悍的撞击，愣是把整片长叶都抖了三抖。

水珠的颗粒很大，很快顺着两人落地的方向滑落下来。

齐齐乐的板车已经推到集装箱建成的屋子门口，覆盆子来不及卸货，他只好连滚带爬地躲进屋子里。

见鹿书白和南湫还没回来，拿了块铁板顶在头顶，探出半个身体冲着稻田深处大喊。

一颗颗的雨珠顺着水稻滑至地面，起初还会被干涸的泥土吸收，但数量一多便成了水洼，好似巨物掉入河面，噼啪地将泥泞全数炸开。

“南湫！鹿哥！”

齐齐乐急地破音，可来路里却始终没看到两人身影。

雨水打在遮挡头部的铁板上，力道之大，竟直接将铁板撞飞了出去。

他踉跄着缩回集装箱，两只手的虎口处被震得隐隐作痛。

“完了，肯定出事了！”

“南湫！”

一颗雨水从水稻上滴落，滑到地面挡住了去路。

鹿书白把险些冲进去的南湫拽了回来。

可也就停顿的这会儿功夫，又一滴看起来直径至少两米的水珠落下，撞在拦路的水滴里。水珠瞬时变大，把站在边上的鹿书白给吸了进去。

“鹿书白！”

鹿书白整个人都被庞大的水珠包裹，头发和衣服在水中飞扬起来，就像是把人关进水族馆的玻璃水缸。

好在这破水珠子没什么阻隔，南湫快速把手伸进去，稍稍用力就把鹿书白给拉了出来。

鹿书白的右腿有伤，刚才又爬又跳的看起来没什么，可这会儿浑身湿透沾了水，纱布黏住伤口，疼痛瞬间加剧。

南湫喘着气看了眼回去的路，小道中已经积水成渊，顶部灌木被大风吹得疯狂摇摆，数不尽的雨水从天而降，把回去的路变成了一条难以跨越的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