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在看我(330)
“南湫,你明天还会来找玩吗?”
“玩过家家好不好?我给你当新娘。”
鹿书白说这话时看不出情绪。
他踮起脚,把手伸进棺材里,用一根小指勾住了南湫的手指:“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我们拉钩。”
鹿书白牵着南湫的手停顿了几秒,而后将另一只手也伸进来。忽然捧住南湫的手,拿起来往手上和气。
“你是不是很冷?这里有好多冷气。”
说着又往南湫的手背上和了几下:“这样是不是好一点?”
站在冰棺前的南湫愣了一阵。
“还冷吗?”,“还冷不冷?”,鹿书白好像总会这么问他。
南湫走到鹿书白身边,看着踮脚趴在冰棺边缘处的人,抬手搓了搓还是个孩子的鹿书白发顶。
虽然感受不到触感和体温,但能看到小小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南湫说:“别哭,我没走。”
之后的一个月家里不怎么太平,父母因为他的死精神萎靡,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头发都白了。
从来不抽烟的父亲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面色难看,眼底青黑。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像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南湫每天只能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如果当时反应得再快一点,说不定能活下来。如果再聪明一点,说不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救人,而不是把自己搭进去。
家里的门铃响了,应该是鹿书白的父母。
这一个月,鹿书白的父母每天都会来,还把鹿书白过给了南湫父母当干儿子。
家里的保姆听到铃声,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去开门。
鹿书白的父母拿了不少礼物,还带了一位心理医生,跟保姆说了几句后带着医生上楼去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鹿书白一个人。
鹿书白拿着一盒玩具走到灵堂前,抬头看了一会儿后,把盒子里装着的玩具拿出来,举高了展示给南湫看。
“上回我弄坏了你的玩具,我把我的赔给你。”
一句话说完是无穷无尽的安静,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客厅墙壁上的摆钟滴答作响。
鹿书白失望地把玩具放在桌子上:“南湫,你怎么还不来找我玩……”
*
夏季一晃而过,鹿书白要上小学了。
南湫跟在鹿书白身后,看着小不点模样的人背着书包走进学校。
鹿书白这个人本来就比较安静,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他,一天下来都说不了几句话。
自打他身死后,这个人更安静了,谁靠近都不愿意交流。有时候就算有小朋友主动开口,这人也是默不作声,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另外有一件让南湫很意外的事。
本以为鹿书白家教严苛,从小会是个很自律且成绩极好的优等生。但没想到,却是个学渣。
上课从来不认真听,也不交朋友,也不讨人喜欢。留堂、罚作业、挨训,这样的事每天都会发生。
家里请过心理医生,帮鹿书白开导过,但情况并不乐观。
有时候鹿书白爸妈看得着急也会大声斥责,但面对一个好像自闭症一样的孩子,就算骂了也没什么用。
南湫无可奈何,但眼下唯一能做的只有看着。
他甚至想过有没有可能再出现一趟天堂列车,重来一次人生,阻止自己带着鹿书白去河边玩,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但这样的想法持续了几个月也没见天堂列车出现。
明明鹿书白说过,只要拿车票的人有需求,那列火车就一定会出现。
鹿书白八岁那年去学了散打和跆拳道,父母的本意是想让他多接触些同龄人好敞开心扉,却没想到因此成就了一个混世魔头。
不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人生的走向好像变得与印象中彬彬有礼的鹿书白判若两人。
不学无术,时常打架,怎么看都像是长歪了。
甚至认识赵九阳,也是因为打架。
这个时期鹿书白刚刚上初中,因为打架出名,时不时地就有人来上门挑衅。
赵九阳在他原本的圈子里同样是个小混混,有一回跟别的学校打架遭报复围堵,正好被路过的鹿书白看见,顺手一帮后,两人就成了好兄弟。
赵九阳这人虽然混,但性格却很好,人也活泼,一整个乐天派。
认识鹿书白后,每天都来找鹿书白玩,上学放学,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
久而久之,倒是把鹿书白这块冰山给焐化了,总算有了个可以敞开心扉的人。
有一天放学后,两人跑去游戏厅玩,赵九阳忽然问他南湫是谁。
鹿书白愣了几秒才道:“我老婆。”
赵九阳听得很是无语。
两臂环胸靠在游戏机边上的南湫更无语。
赵九阳又问:“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嫂子?”
鹿书白便轻叹口气说:“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
南湫:“……”
赵九阳听懵了:“不是?什么叫很小的时候离家出走?多小?应该算走丢了吧?”
鹿书白手里打着游戏,两眼睛盯着屏幕,回得漫不经心,编得跟真的一样。
“我跟他从小定的娃娃亲,本来两家说好长大后就结婚,没想到七岁的时候走了。家里人一直在找,当年还上过报纸。”
“哦,原来是这样。”不知情的赵九阳问他,“那要是有一天人回来了,你还娶吗?都这么多年了,说不定被拐去了哪个大山,缺胳膊断腿什么的。”
鹿书白想也不想便“嗯”了声。
后来赵九阳回家后特意查了当年的报纸,才知道鹿书白口中的“南湫”其实早在七岁的时候就死了。关键那孩子还是个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