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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夜雨(93)

作者: 荒台月 阅读记录

二皇子两手负在身后,提及皇帝不似从前那般悻悻的,笑了笑,“来看我母妃,父皇如今心思全在那位身上,宫中娘娘们满腹怨言。”

青罗没接话,只说:“二哥有心了。”

心底却道,皇帝原就极少去林德妃宫里,便是没有陈丽妃,德妃也多是独自一人,往常甚少见他入宫探望,如今倒孝顺起来了。

为了做样子给父皇看么?

太子去楚州有些时日了,一直未有消息传回,不知路上可顺利。

青罗看了眼二皇子,他瞧着似乎不知袁淑妃的死讯,抑或早已知情,只装作不知?

薛贵妃也是才得的消息,内侍省已着手操办后事,皇帝尚未决定葬仪规格。

青罗直言道:“母妃,淑妃的死有些蹊跷,儿臣不信她会轻生。”

“死无对证的事,不信又如何?”

薛贵妃淡淡回了一句,在几案上挑了一枝姚黄,“罗儿,人死如灯灭,莫要节外生枝,况且此事与你无关,她若有冤屈,袁家自会为她出头。”

青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母妃,三哥去岁犯下大错,好些人因他而死,他却只是贬至楚州,勖之为护送他,险些丢掉性命,那时我便觉父皇处置不公,三哥不是什么善人,可他若要死,我又以为该让他明明白白地死。”

顿了顿,又道,“还有淑妃,不管三哥做过什么,未必就与她有关,她的归宿不该如此。”

薛贵妃原在修剪花枝上的冗叶,却一剪子剪断了花头,顿时没了兴致,索性抛下花剪,领着青罗去榻上饮茶。

青罗看出她母妃无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想起二皇子的话,问:“父皇近日来看母妃了么?”

薛贵妃笑道:“他恨不得日日与丽妃厮守,怎有工夫见我?”

青罗故作轻松地打趣了一句:“母妃怨父皇了?”

“怨他的自然另有其人,”薛贵妃斜倚着引枕,勾了勾唇角,“萧氏历代君主,还没出过今上这等情种呢。”

青罗听出讥讽之意,忽闻殿外内侍长声道:“圣上驾到——”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俱未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来。

皇帝面上有些疲态,似是短了睡眠,看青罗在,随口道:“罗儿来了。”

坐了片刻,说起淑妃,瞥了眼薛贵妃,“淑妃的事,你听说了吧。”

薛贵妃点头,喟然道:“淑妃姐姐没福分,陛下切莫为她伤神,熬坏了身子。”

皇帝叹了口气,怅然地对着地上的花影,“你与她都是随朕自潜邸过来的,多少年了,没想到她先走了。”

薛贵妃站在榻旁为他揉肩,劝道:“陛下,人各有命。”

皇帝端起茶盏,送到嘴边又放下,“那日朕不该当众责罚她,她素来重颜面,你说她怪朕么?”

薛贵妃讶异道:“淑妃姐姐必是为了三皇子,怎会怪陛下?”

皇帝沉默半晌,又道给袁淑妃加贵妃谥号,也算给她一个体面。

他说着想起什么,将王栖恩叫进来,原来是捎了些糕点。

“这花折鹅糕是丽妃亲手做的,她这些时日身子不适,朕也没顾上来怡宸殿。”

薛贵妃叹道:“丽妃妹妹不容易。”

青罗一直未出声,坐在圈椅上安静地饮茶,皇帝叫她尝尝,她便取了一块,谁知入口嚼了两下,又是一阵作呕。

陈丽妃亲手做的糕点,她吃得反胃,皇帝自是不悦。

青罗按着胸口,果见皇帝望着她,脸色算不得好。

她暗忖推说身体抱恙并无不可,随即想到她有孕一事,皇帝迟早会知道,索性就趁这回挑明了。

她看了眼薛贵妃,面上有些心虚,薛贵妃亦瞧她一眼。

两人一番来往,皇帝瞧在眼里,眉心渐渐蹙拢,迟疑道:“罗儿这是?”

青罗低头不语,薛贵妃道:“陛下息怒,罗儿到底是年纪小,不懂事。”

皇帝脸色铁青,一掌拍得几案上的茶盏险些震落,“你如今并无婚配,却与人生子,像话么?”

青罗红着脸,吞吞吐吐道:“父皇想哪里去了,自然是谢大人的。”

皇帝多疑,她若矢口否认,反倒令他起疑,说是谢治尘的,他多半以为她欲盖弥彰,且他对她和离后的行径早有耳闻,对孩子的父亲想是已有诸多猜测。

无论伶人还是士子,在他眼中都不足为惧。

青罗闷头听他发了一顿脾气,看似满脸愧疚,心底实则波澜不兴。

出了宫门,马不停蹄地赶去贡院,却是迟了一步,试场人已散了。

弓之慎瞧着有些心神不宁,“公主,我在试场见着周兄了。”

青罗心道只看见周世悯,不至令他如此。

果然,弓之慎又道:“周兄的答卷似是一字未写,我原想出了试场问问他,不料收拾好出来,人便不见了。”

青罗闻言亦是一怔,周世悯既能在一州之地脱颖而出,省试断无交白卷的可能,除非是有意为之。

他有何图谋,现下只有问过他才知。

此前薛虎已命人留意他的行踪,说也奇怪,这周世悯竟始终未露行藏。弓之慎受伤,他有嫌疑,因无确凿凭据,无法交县衙查办,弓之慎本人又不欲追究,因而没继续寻他。

此后数日,弓之慎与相识的士子打探周世悯的去向,都说近日未见过他。

礼部评卷期间,朝中倒是出了件大事。

冯相致仕,谢治尘则接替他出任中书令。以王中丞为首的部分朝臣当廷质疑,言辞激烈,又受廷杖,谢治尘代为求情,他才侥幸保存性命。

这日黄昏,青罗正在房中看万嬷嬷裁剪小儿衣物,春杏来禀,谢治尘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