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杨萝拍拍手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司道玄抬头看了眼天，天光大亮。

自从上次和杨萝出去一趟后，司道玄便隔一两日便来看她一次，杨萝起先还抗拒，后面就随便他了。

杨萝赶客，司道玄也不好多留，只好点头。

谁料，突然宫里来了人，宣杨萝入宫觐见。

杨萝和司道玄面面相觑。

杨萝入宫，皇帝正靠在榻上，由两个宫女给他按着头。

杨萝道：“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眼皮也没抬，挥手屏退了宫女。

“你来了。”

杨萝道：“是，陛下传召，微臣不敢不来。”

皇帝哼了一声，“你心里头肯定在骂朕，是吧？”

杨萝道：“微臣不敢。”

皇帝睁开眼，道：“扶朕起来吧。”

杨萝上前，扶着皇帝起身。

皇帝道：“北燕大军压境，你想必已经得到消息了，朕就不和你兜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了。”

杨萝道：“请陛下吩咐。”

皇帝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和北燕一决高下吗？此次出征，便由你领兵，如何？”

杨萝心头一颤，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哪件事情更荒唐。

杨萝道：“陛下，您这是准备开战吗？”

皇帝道：“哼，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陛下一直不肯许，怎么如今又肯了？”

若是旁人问皇帝这种话，皇帝必然大发雷霆，但问这句话的人是杨萝，皇帝却只是给了个冷脸。

“北燕领兵的人可不止四皇子一个，还有王之敬。”

杨萝了然，皇帝一直以为王之敬死了，却不曾想竟然已经投靠了北燕，自然动怒。

王之敬在大梁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跑去北燕从头再来，对皇帝，也是另一种羞辱。

杨萝道：“陛下，您清楚，我并非领兵的最佳人选，汾阳侯才是上佳之选。”

“汾阳侯权势太大，朕不放心他。”

杨萝惊讶于皇帝今日竟然对她说这样的话，太推心置腹了。

杨萝道：“汾阳侯对陛下忠心赤胆，不会有异心的。”

皇帝冷下脸，道：“你不是他，怎知他没有异心？”

“你挂帅出征，朕最放心。”

杨萝默然片刻，道：“微臣无功无禄，挂帅领兵，只怕众将不服。”

皇帝道：“此事不难，朕会恢复你锦衣卫指挥使杨萝的身份，赐二品骠骑大将军衔，领兵十万，兵发边关。”

杨萝一怔，跪地道：“微臣并无此能，请陛下收回成命。”

“朕说有就有，你可想清楚了，错过了这次，朕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朕会册封长平为公主，和亲北燕。”

“如何选择，看你自己。”

皇帝的话，已经堵住了杨萝所有的前路，只有领兵出征这一条。

杨萝深吸一口气，叩首道：“微臣领旨，谢主隆恩。”

出征

七月二十二，皇帝亲自下旨，封前锦衣卫指挥使杨萝，如今的定安县主，为骠骑大将军，领兵十万抗击北燕。

同时，由刑部尚书张怀仁亲自主理，重审当年前首辅司正清谋逆叛乱一事。

旨意一出，朝野震动。

谁都没想到，这个被皇帝钦封县主，瞧着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是多年前已死的锦衣卫指挥使，杨萝。

更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下旨，将这场从前被他隐没的冤案，重新翻出来。

杨萝闭门谢客，准备去边疆的行囊。

玉青一边哭着，一遍给杨萝收拾衣裳。

杨萝叹了口气，道：“你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玉青不肯，还是兀自收拾着。

杨萝道：“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玉青摇摇头道：“奴婢，奴婢其实早就有预感了，县主和姑娘行事作风完全不同，只是我总是有些心存侥幸，希望只是姑娘觉醒了，不想被李家那些人欺辱。”

杨萝没想到，她早就心里有数，却还肯留在她身边。

外头下人来禀报，说司道玄来了。

杨萝道：“我不见他，叫他走吧。”

杨萝搓着指尖。

司道玄知道了她的身份，想来是来质问的。

杨萝不想和他撕破脸，如今不见面，比见面的好。

虽说杨萝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狗皇帝这么威胁她，也实在不是她能控制的。

索性有这层身份在手，将来班师回朝，杀了皇帝之后，还能再利索些地死。

思及此，杨萝不禁笑着摇摇头。

没想到到头来这条捡来的命也得白送回去，到底她是个短命鬼的命数吧？

陡然间，天空轰隆一声，一条手臂粗的闪电将室内闪得亮如白昼。

玉青抹了把脸，看向窗外，忧心忡忡道：“姑娘，只怕要下大雨了。”

杨萝心头一跳，道：“你去外头瞧瞧，陈致走了没有？”

玉青欸了声，出去看了。

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突然洒下，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溅起的飞烟将整个世界都模糊了。

杨萝觉得心头没来由地烦躁。

玉青片刻之后回来了，道：“姑娘，陈大人还在外头呢，淋了一身的雨。”

杨萝猛地坐直了腰，“你怎么没叫他走？”

玉青道：“奴婢说过了，只是陈大人不肯走，取了伞给陈大人，他也不肯用。”

杨萝觉得这小孩真的倔得慌。

她道：“随他去吧，他爱淋雨就让他淋着，谁惯的他？”

窗外雨打芭蕉，帘卷西风，惹得人心烦意乱。

杨萝知道门外的人没有离开，可是却踏不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