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父母只是一份工作(56)
张二动了几下,感到四下剧烈摇晃。
还是不行。
张二选择性无视掉那警示,在脑海中一遍遍播放她前几日的经历。
谁知道这里面竟然还有一些其它经历,让张二感到熟悉又陌生。
那些经历的主人公似乎是她,可别人却唤她:“亦可。”
突然的窒息感席卷而来,逼得张二呼吸不畅,许久以后,她忍受不住地哭了起来。
在她的哭声中,那道尖锐急促的声音似乎又响了一次,也或许是两次……张二数不清了。
她只知道,自己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自己累了,睡了过去——也或许是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四下漆黑一片,目之所及没有一点光亮,看不清任何事物。
但房中的寂静,却没有丝毫变化。
张二突然生出了寒冷的感觉,明明她身体温度并不低。
好在晚上没有意外,什么异常的声音都没有响起。
张二想睡觉,但她一闭上眼睛,耳边就开始有嘈杂交响乐演奏。
张二只能保持睁着眼睛的状态,一边感受着黑夜的深邃无边,一边感受着饥饿的难耐煎熬。
在这一刻,她凭空而生一种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想上厕所。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天光微亮,张二才能够略微轻松一些,不再需要因为深邃的黑夜而痛苦害怕。
但饥饿的感觉更清晰明显了。
张二眼前出现了无数星星,一闪一闪的。她抬手要抓,每次都能精准抓到,可手中空无一物的感觉又让她知道,她的努力只是徒劳。
几次过后,张二懵懵懂懂地明白——徒劳的不是她的努力。
而是一开始就错了。
不真实的,只是星星而已。
因为不存在,所以她抓不到。
想明白这点,张二放下手,眯着眼睛看向眼前的星星,只是安静地欣赏。
她忍不住想,如果是在夜里也这样就好了。
那样就会有光亮。
张二最后还是晕了过去,她自己清楚,她那时候的情况,大概能算是奄奄一息。
她还为此用仅有的意识诧异了一瞬——自己竟然会知道“奄奄一息”这个词语。
脑海中两种意识在拉扯,一种在说“你现在还不应该知道这些”,另一种说“这是你本来就有的东西,你会知道很正常,知道这些的你,才是真实的你。”
他们激烈地争吵,像是圈地盘一般互相推挤着对方,一定要取得胜利。
可惜张二没能看到他们的对抗结果,就晕了过去。
·
“醒醒。”
有人在晃自己的身体,还在拍自己的脸,力道并不算小。
那个声音很熟悉,张二听得分明,却没办法清醒,自然也判断不出来。
突然,那只拍自己脸的手向下移动,抚上了肩膀,张二猛然颤栗一下,倏地睁开眼睛。
钱玉溪担忧的脸映入视线。
张二眼前却突然出现这样一幕场景——在门口,钱玉溪推着婴儿车,表情惊恐地看着自己。
意识模糊,如梦如幻。
“醒了?”钱玉溪拿起放在一旁的奶瓶,在张二面前轻轻摇晃几下,“我抱你起来喝奶吧。”
意识清醒,梦境不再。
张二看着眼前的人,突觉一阵头晕眼花,全身意识消散,四肢无力,竟然是又要晕过去。
这时,嘴里被塞进一个东西。
是熟悉的感觉,张二用力去吸,被温热的奶水呛到,但她不想停下。
久违的饱腹感实在太让人感觉幸福。
“慢点喝,没人和你抢。”钱玉溪笑着说:“就是两天没上班,你怎么就饿成这样?”
张二倏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钱玉溪。
钱玉溪更忍不住笑了。
张二暂时无暇他顾,只是看了一眼,立刻就专注回喝奶这件事。
她这时候已经没那么饿了,身体内的水分也得以补充,整个人都好了许多,于是分心去想方才钱玉溪说出口的话。
——两天没上班?
上班?
张二懵怔一瞬。
脑海中不多的记忆给她提示——上班,就意味着在工作。
结合现在情况来看,张二猜测,钱玉溪口中的工作是照顾自己。
想到这里,张二震惊。
为什么她能这么快地就想清楚这些因果?为什么她可以这么自然地就把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
可她自己,分明是一个没有任何自理能力的孩子,在没有人管的那两天里,她险些死掉。
敏锐机警,和笨拙无能,这明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可又为什么会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张二想不明白,也完全探寻不到答案。
她只感觉疑惑,迷茫。
奶瓶很快变空,钱玉溪把奶瓶拿开,张二口中变空,没得喝了。
她扁扁嘴巴,被钱玉溪放回摇篮。
“应该还是饿吧?”钱玉溪问,然后又说:“但你太久没吃东西了,不能一下子吃那么多,身体受不了的,先躺着缓一会儿,我等等再给你冲奶粉。”
张二心中不由凝出郁结之气,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只能任由别人摆弄,毫无任何抵抗的可能和机会。
由此,她又生出另外一个好笑的想法——
自己就像是在演别人的人生。
张二被这个想法逗得笑出声。
等等。
演别人的人生?
怎么好像自己也在工作……
张二整个人突然僵住,耳边响起一句话——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打工人,包括‘父母’、‘孩子’、‘学生’……所有的身份,都只是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