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只想当权臣(15)
为首的统领高声道:“封主有令,为靖国国君代征田税!”
里正一听,忙说:“各位老爷是不是搞错了?咱们这片村里已经收过田税了。”
“哦?是谁收的?”
“同往年一样,老襄氏族的封主收过一次,靖国的国君也收过一次。”
跨坐马上的统领闻言冷哼一声:“你是没听明白吗?这次是封主替国君收的。”
“可是、可是国君已经收过了呀!”老里正一下子急了。
统领面上浮出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把戏,你们这些野人看似老实,实际最为狡诈。官府来统查收成,你们次次藏粮、谎报!交上去的税粮里还掺砂石陈谷!”
他朝旁侧一拱手:“今靖国新君上位,我们封主一贯知晓你们这些贱民的做派,恐你们犯蠢,自以为是地愚弄靖王,到头来给自己招致杀身之祸。所以派我等前来,再替国君收税!”
“老爷明鉴、老爷明鉴啊!”老里正一下跪倒,老泪纵横,“俺们十里屯都是劳苦庄稼人,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心思,交上来的税,都是十足十的,况且咱们一年到头,能吃饱,不饿死人已经很好了,又哪里来的陈粮来掺吶!”
“少说废话,我以封主之命,令尔等速速筹粮,半个时辰之内,把这四成的税粮交齐,否则——”
他铮然拔剑,“休怪刀剑无情!”
“四成?”老里正大张着嘴,涕泪横流的脸上神情木愣愣的,“官老爷,咱们屯里已经交过两次的税,哪里还筹得出四成的粮啊?”
这官兵松开剑,反手就是一鞭抽来:“筹得出也得筹,筹不出拿命填出来也得筹!”
老里正被抽得道道血痕,身上本就破烂的衣衫愈发褴褛,他哭嚎着:“老爷明鉴啊!”
旁边传来孩子的哭声,陡然响起,又很快被身边的大人捂紧。
却是被官兵瞧见了,狞笑:“既然饭也吃不起,想来也养不活孩子,不如弟兄几个帮你们给个痛快,把村里的孩子都送去给阎王吧!”
说着,一众官兵皆是笑起来,牵动了马蹄在地上来回踏动,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老里正被灰土呛得连连咳嗽,却忙不迭地爬去拦他们。
“我筹!我筹!我立刻就叫乡亲们起来,为国君筹粮!”
涕泪混着泥土,糊了满脸。
官兵终于满意收手:“这还差不多。”
村中的铜铃急促摇响,唤醒一群面黄肌瘦的村民。
人人都如行尸走肉也似的,木然的脸上满是哀戚。
在风雪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却是空忙。
村中已无余粮,再怎么凑,又能凑出什么?
半个时辰已到,官兵看着板车上少得可怜的粮谷,扶着腰间的剑,在一众埋头垂首的村民面前来回踱步。
老里正只好开口求饶:“老爷,咱们这儿,是真筹不出余粮了。”
“哦?”官兵看着他,“我倒是要挨家挨户地搜查搜查,看看这米缸里是不是还藏了粮,看看这地底下是不是还偷偷挖了地窖!”
说完,他昂首阔步地朝前走去:“就从你里正家开始!”
老里正忙追在后头。
里正家的门早已被破开,一眼望进去,到处黑漆漆的,四壁空空,唯几件家什都是破破烂烂的。
只有一处被料理的整齐干净,看着是个供桌。
“五谷、野果、茶酒、香供?”桌上的供品被官兵一样一样的念出,每说出一样,他的脚就往前迈一步。
“哟,还有谁采来的小野花。”他语气轻佻,“不是说没有余粮?怎的这桌上花样还这么多?”
老里正想要拦他,却拦不住着一身甲胄的青壮。
“让我来看看,这是谁的牌位。”他的手朝供桌上的木牌伸去。
只一眼,他立马变了脸色。
抽出剑来,一剑将那供桌劈翻。
五谷野果滚落一地。
那木削的牌位也掉落地上,发出几声脆响。
“好你个里正,竟敢供奉旧襄国世子的长生牌位?是不是不想活了!”那官兵一下揪起老里正的衣领,在他耳边压着声音低吼。
老里正双目含泪,讷讷不言。
那官兵瞪着他,压低声音:“我告诉你,世子早死了,供什么长生牌位?合该供个灵牌!看在都是老襄人的份上,这次先饶你一命,以后别再让我看到!”
说罢,一把将他搡到地上。
“我们走!”官兵转身出门,还不忘一脚将那落到地上的牌位踢至墙角。
门外,马蹄声远去。
村民们凄凄哀哀的哭声慢慢响起,此起彼伏。
地上的老里正一边哭着,一边爬至墙角,抱起那块长生牌位。
他恸哭着,哀嚎:“世子啊——世子,你若还在,就快回来吧,老襄人都等着您,都等着您啊!你若是已经不在了,且看在我们孤苦的份上,显灵救救我们吧!”
雪仍下着,直至天光大亮。
无人应答。
三签
天色方一擦亮,戚言三人便动身出发。
因行程紧急,虽以岐国密使身份出行,却不坐车舆,而是轻装快马,力求早日到达。
三人路上饮食暂歇时,戚言看见公子煜又一次将手抚上胸口。
“怎么?”她问。
襄世子摇头:“没什么,只是不知怎的,总有些心神不宁。”
因着寒风飘雪,三人都披了斗篷,此时他将风帽摘下,望向天空。
雪花自是洁白无瑕,只是仰头望去时,看见的却是它所投下的阴影,没了天光映衬,看起来竟也是灰黑色的。
他放下手中的馕饼,伸手去接那冰凉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