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只想当权臣(22)
既然他一意孤行,她也怠于费心,再次听闻朝中事,却是邻国的国丧。
戚言的声音不无讥诮:“旬王死了,老靖王倒是高兴,结果没成想,时过境迁,自己也死在他那好儿子手里。”
公子煜迟缓地眨了下眼睛:“什么?”
戚言忽地笑了:“不然你以为,靖王奕得位不正,是怎么个得位不正法?非嫡非长?如今中州列国,僭越称王者亦不在少,还有谁会在意什么嫡长正统?君死有疑,才是不正之处。”
公子煜听完,一时怔忡。
半晌,他才幽幽道:“我发现,靖国人的口风都还挺严的,这等大事,坊间竟连点消息都听不见。”
戚言睇他一眼:“好歹也算朝中秘闻。”
怎么会随随便便流传坊市。
公子煜笑了笑,又往火盆中夹了块炭,拨弄几下,让火烧得更旺些。
再开口时,却言归正传:“靖旬两国已然交兵,依姑娘所见,你我应当何时动身?”
“不急,且待西戎兵马先行。”
“姑娘认为,西戎将于何时发兵?”
“快了。”戚言手捧暖炉,“明日,或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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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戎铁骑果然趁夜奇袭。
靖旬两国交战,靖国主要兵力已调往北方,西戎一来,战事立即吃紧不少。
旧襄世族唯恐靖王倒台,牵连了自家的富贵荣华,连忙为靖王征兵。
原说襄国已被靖国吞并,旧襄国人本就有为新国君征战的义务,只是靖王奕生性多疑,连本国人都不敢尽信,更不会重用这些见风使舵的新国人。
还是有大臣为他献言,如此这般一合计,决意给旧襄人一个表忠心的机会,教他们去和西戎人交战。
兵阵前列是旧襄国人,后方是靖国人。
美其名曰,压阵以做策应,实则不过是看守他们,若有弃战逃亡、临阵反戈者,立斩不赦。
“岂有此理!”
木桌狠狠地震了一下。
襄国某个破落小屋里,几名族老相聚议事,面上皆是忿忿不平。
那拍桌之人犹自怒骂:“这些卖国求荣的鸟人!当年我们同世子征战卫国的时候,他们在后头抽冷子放暗箭,如今还要我们帮靖国打仗,当靖人的狗?做他娘的美梦!不怕大爷我半夜砍了他!”
屋中立时响起声声附和。
一老者抚须,皱眉道:“若是单说打仗一事,我襄国已亡,襄地也已经并入靖国,我等倒算是新靖人,既是国人,为国君征战也是分内事。”
那拍桌人神色一变,想说些什么,老者却抬手制止:“华氏族长且先听老夫说完。”
华氏族长面色不虞,甩了甩手,气呼呼地坐下了。
老者方才继续道:“只是这两年,靖国对襄人之苛待,诸君却有目共睹。”
重刑苛税,严律酷法,不得参政,无权议政。
除去早早投靠靖王的几个世族,其余旧襄国人,竟还比不过靖国野人!
“照这势头下去,哪怕我襄国人当年未曾殉国,恐怕也茍活不到几时啊。”
“陶氏族老说得是!”有人附和他,“依我看,不如趁他靖国生乱,我们几个氏族联合起来,把他靖国人赶出咱们襄地!”
陶族老点点头,却又叹口气,忧心忡忡:“我是有这个念头,可单凭你我几个氏族……怎能成事呢?当年的人丁便比不上那些大世族,加上亡国前的征战,人口更是凋零……说这些,不是老夫怕死,只是待我们几个也走了,大约就真的没人记得襄国了。”
屋中一时静默。
半晌,有人拿坛酒来,拍开封泥。
“陶族老如此瞻前顾后,岂有思量周全之日?我孟氏族人只知亡国当日就该追随世子而去,不过一时偷生,残喘至今。”
他排开一圈陶碗,依次倒上烈酒。
“我孟氏一族,人皆豪杰,不愿与那卖国贼子为伍。今日为国举事,惟存死志,不问结果,杀不了那靖贼,便杀他几个投靖的世族败类!”
“来日与世子泉下相见,我孟氏儿女自可昂扬挺首,无愧于国,无愧于民,无愧于主公!”
说罢,他放下酒坛,摸出一把匕首。
利刃吻过掌心,一串血珠溅落酒碗:“今我孟氏于此立誓,愿行复辟,襄国不兴,不死不休!在座诸位,谁愿与我歃血为盟?”
其余几人也纷纷站立,依次接过了匕首,将血滴落碗中。
端起酒碗,抬手相碰。
“襄国不兴,不死不休!”
银甲
“今年的粮税已经征过三遍,怎么又要征粮?”
老里正颤着嗓音,问道。
征粮的兵士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睨着他:“靖国与旬开战,这次征的是兵马粮草。”
“可我十里屯……已经无粮可征啊!”老里正目中含泪,语声悲恸。
“那是国君有意难为你了?”马上的官兵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说出来的话语,比那寒冬更为酷烈。
“难为?”老里正惨然一笑,默了一息,语调陡然高昂起来,“难道不是吗!”
“放肆!”前来征粮的官兵勃然变色,马鞭一扬,将那里正抽倒在地。
老里正身后的村民们霎时乱作一团。
官兵一拽缰绳,率领身后一众骑兵,迎着人群压上前去,面上神情狰狞:
“今天这粮,你们纳也得纳,不纳也得纳,既然你们这些刁民不识相,大爷我就亲自去收!”
几个健壮男人从中钻出,往马前一挡:“不准过!”
马上官兵高昂下颔,冷冷地睨着他们:“如此作态,你们村子是要违抗君命,拒不纳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