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只想当权臣(4)
“难怪说是一面之缘。”戚言辨认一会儿,忽地笑起来,“许久不见,襄国世子煜。”
“姑娘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当年放跑你,我那主公可是大发雷霆。”她忆及往事,更是愉悦,“他要是知道我还把你放跑了第二次,怕是恨不能把我抓回去五马分尸。”
中州常年动荡,诸国战火不休。
扩张与吞并,常伴着另一方失守与亡国。
当年,尚是公子的邵奕便是在戚言的帮扶下,打着清算世仇的名号,一力击败邻国襄,一路攻进襄王都,逼迫国君献上国印。
一切都很顺利,这一任襄王只是耽于享乐的庸君,表面强盛的襄国早已千疮百孔,这场攻伐之中,他们遇到的唯一阻碍便是襄国储君公子煜。
此人文韬武略,御下有方,只振臂一呼,便唤起万众一心,共赴国难。
差点就挽大厦于将倾。
当时的戚言还对邵奕说,还好他们下手早,否则等世子继位,不需三年五载,襄国就没这么好拿下了。
彼时邵奕不以为意,他只觉倘若襄国储君真有这等能耐,再退一万步也绝不至于亡国。
不过是手下败将罢了。
“邵奕看似轻蔑,实际怕你怕得很。”戚言说。
公子煜笑了笑:“我不过是个亡国之人,他怕我什么?”
“怕你哪日风水轮转,东山再起,找他复仇。”戚言的声音低低的,眼睛也将闭未闭,似乎又要睡去。
“所以他怕你怕得要命,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你,再亲眼看着你的尸首被烧成灰烬,漂入江流,才算放心。”
“那戚姑娘当时,又为什么要救我?”公子煜的声音也放低了,轻声窃语,像是担心自己的问话惊扰到她入眠。
为了一个亡国公子,得罪自己效忠的主上,怎么看都毫无必要。
当年立场相左,双方可是敌人。
戚言的双眸已经阖起,眉头微蹙,似是梦中困扰,她喃喃地,呓语般地:“也没什么,只是……”
公子煜轻轻地俯下身,附耳去听,却没能捕捉到只言片语。
半晌,他轻笑着叹口气,慢慢起身,将灯烛拿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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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搜捕了整整三日,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日纵马闯出宫门的两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不见半点踪迹。
靖王拿着截断的箭羽,上面还沾着星点血迹,昭示着当日之事绝非妄想。
王宫的侍卫统领跪在殿前,将近日来的结果细细禀报。
末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微臣设想,既然遍寻不得,也或许,他们早已出了城?”
“不可能。”靖王断言道,“纵使她再如何智计近妖,也不过是个凡人,离宫之时,她与刺客皆受重伤,难不成还能御风飞过城墙?”
他的手一松,折断的箭羽便从指间落下,磕在桌上,滚了两圈。
靖王垂下眸,拿帕子擦净手。
“狐貍是会打洞的,继续找,掘地三尺地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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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言再次醒来时,已经能倚墙坐起。
公子煜喂给她的药确实对症,睡过一觉,热度已经退去,伤口上敷的金疮药散发着丝丝凉意,舒缓痛感。
“已经第几日了?”
“第四日。”他递来一只馍,“吃点吧,这些天只喂过你几勺糖水,久了怕是扛不住。”
戚言接过馍,抬手时有些酸软无力,心知是重伤之后又久未进食的缘故,当下也不多说,静默地吃了几口。
公子煜在一旁看着她,偶尔替她递上水。
“这里的食水可以撑上半月有余,”吃到半饱,戚言缓了缓,再度开口,“但以邵奕对我的了解,这里恐怕藏不了那么久。”
公子煜接过话:“我看到箱子里放了几份通行符传,还有些银钱和换洗衣物,已经整理好了行囊。如若要走,随时都能动身。”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道:“只是你的伤口还未痊愈,现下不宜行路。而且,这两日我听外面的动静似乎极大,城中侍卫仍在搜捕,贸然出去很容易被发现。”
他自幼习武,五感敏锐,哪怕地窖挖得极深,也可以听到地面上的声音。
戚言听了这话,却皱起眉。
两息后,她道:“不,我们该走了。这里很快就会被发现,再耽搁就晚了。”
公子煜闻言,正要再说什么,却突然顿住,凝神静气一会儿,忽地苦笑道:“已经晚了。”
方才,地窖之上响起脚步声,徘徊一阵后,停在了一个极危险的地方。
然后他听到一个人喊道:“地上有个暗门,是地窖!”
脱困
侍卫统领带着一众精锐冲入地窖。
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一室寂静。
里面空无一人,甚至连东西都收拾得规规整整,分门别类地安置在木柜和箱子里。
只有半碗水孤零零地放在墙边,显得尤为突兀。
看不出人究竟走了多久,甚至难以分辨他们到底来过没有。
“墙边有血迹。”有人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片干涸的猩红映入眼中。
侍卫统领感到自己的心重重一跳。
他们必定是来过了。
并且早已离开。
他的目光落到那只水碗上。
或许是放了太久,碗口已经干涸,水面上也漂起几粒灰尘。
他仿佛能看到,不知几日前,逃离王宫的两人在这里休整完备,戚姑娘就倚靠在这面墙边,端起碗喝了几口水,便悠然离开。
如此从容不迫,如此泰然自若,游刃有余得就像这满城风雨都同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