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只想当权臣(75)
她与邵奕是同一路人吗?
“我与靖王……并不熟识。但她本人,恐怕正将自己归类于靖王同党。”
亦归罪于靖王同党。
汤阳以手托住下颔,颇散漫地道:“是啊,她打从心底认为,她也不过是个追名逐利的不义之辈,一切皆是罪有应得,她该和邵奕一同受千刀万剐谢罪。”
灭国之战、灭族之祸……其中多少沉甸甸的人命她都归罪于己身,压在心头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襄君若是有心,劝劝她吧。否则待邵奕一死,恐怕她也留不久了。”
难熬
神医走后,襄君独自一人坐在案前,沉默着将碗中的酒饮尽。
他要怎么劝戚言?
之于过往,他也不过是个外人。
他在静室中坐了许久,有宫人问,菜已凉了,是否要为君上换下。
“不必了。”闵煜抬手揉了揉额角,一顿饭吃了许久,菜却一口未动,也实在吃不下。
“撤了吧,该去将今日的文书批了。”
不知是否心烦意乱的缘故,闵煜一面批阅呈文,一面觉得燥||热上涌。
想开口令人将火盆撤去,转眼却见火盆中黑炭沉寂,并未生火。
他一时有些疑惑,但想到自己刚饮过酒,大概是酒劲尚未退去的缘故,才一时体热。
念及此,他起身将窗户打开少许,寒风裹着细雪,打着卷吹入内室,头脑立时清醒许多。
未曾深想,回到案前,继续批阅公文。
直到宫人来报,说戚相来了。
闵煜略一愣怔,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几分。
他道:“快请进来。”
此时天色微暗。
细密的雪粒已变作飘扬的鹅毛,风却静了许多,大雪悠然地飘落。
戚言随宫人进了内室,见到国君便行礼:“君上。”
闵煜已然起身相迎:“戚相不必多礼,大病初愈,多歇着才是,什么事情这么紧急,还要冒着风雪亲自来一趟?”
“无碍。”戚言将斗篷的兜帽取下,拂去衣袖上沾染的雪片,却发觉室内有寒风流动。
她望向窗口:“国君怎么还开着窗。”
闵煜方才想起不妥,令人关了窗,又生炭火,让室内暖和起来。
“适才饮过些酒,是以未感严寒。”
戚言神色略不赞同:“酒后贪凉,反倒伤身。”
闵煜引她坐下,听了这话,有些欢欣,笑着回道:“往后定当留意。”
戚言身上寒气颇重,襄君便唤人盛些姜汤来。
戚言推却:“姜汤太过辛辣,就免了吧。”
闵煜稍作思量:“改用些羊汤?”
“羊汤也腥膻。”
闵煜叹口气:“那就上些热茶,再取个暖炉来。”
身边的宫人恭声应喏。
宫人碎步离去,戚言问道:“今日汤阳来过?”
闵煜心中一跳,面上却笑:“正是与他饮酒。”
戚言道:“他若提些往事,国君不必在意。”
可这些往事,却是她心底的沉疴旧疾。
襄君并未应声。
恰在此时,宫人已捧了茶水与手炉来。
闵煜亲手将铜炉递给她:“戚相先将身体养好,无须顾虑其他。”
戚言望着暖炉,片刻后伸手接过:“谢过君上。”
不知是谢这暖炉,还是谢国君令她宽忧。
铜炉不过手掌大小,这一递一接之间,两人的手免不了碰在一起。
闵煜心怀爱慕,骤然触碰,不免悸动。
身边的火盆似乎放了太多的炭,热度升得极快,以至于他身上又像是燃起了那股燥||热,背后都沁起了汗。
他沉默着抽回手,笼在袖中攥紧。
柔滑的触感犹似停留,世间美玉更难相及。
不知为何,他今日的五感较往常都像是敏锐许多。
只是与戚姑娘隔案对坐,并未靠近分毫,就能感觉到似有幽香传来。
她身上的气息并非陌生,他曾与戚言共乘一骑,曾替她拔除羽箭,曾背她走过林道,曾抱着她喂药。
其实亲密情状有过许多,可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心猿意马。
理智告诫他,戚相来见,必是有要事相商。
可感情上,或是那不断翻腾的欲念,却总引着他,将目光流连于她的手上、颈上、面容上。
只是这么对坐着,便觉得心跳快极了。
止不住地想要……上前抱住她。
闵煜强令自己闭了眼,用手揉按额角。
不知今日究竟是发了什么疯。
脑中尽是这些不该想的东西。
分明刚听过些戚言的过往,还盼望着能如何劝导她,放下那些愁苦忧虑,放下……靖王邵奕。
想起这个名字,他手上一顿。
心中莫名地翻起前所未有的妒火。
靖王邵奕,究竟凭什么能成为她心中独一无二的人?
爱也深刻,恨也长久。
那句,若邵奕身死,戚言恐怕也留不久。
神医也治不了的沉疴旧疾,是痛恨之下的同生共死,纠缠不休的以身相殉吗?
是否是因嶂山上的舍身相救,薄情寡幸之人押上性命的偏爱,才令她刻骨铭心、永志不忘?
那他算什么?
路人,过客,后来者?
闵煜只觉得仿佛酒意上涌,气血翻腾,头脑都昏昏沉沉起来。
戚言见他目光迷离,面容熏红,连额头都沁出汗意,不由皱眉,微微倾身上前,伸出手想要扶他。
“国君?”
襄君似乎被这一声惊醒,猛然向后退去,躲开了她的手。
戚言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为何,突然就令他避之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