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音(6)

“说到这个啊，你租的那个房子，安保健全不健全？那里都是老房子，有的连个门卫都没有。”

白音忙解释，“我里外都检查过的，中介房东签约时都见过本人，没什么问题，我们画廊附近是富人区，安保应该齐全。”

“挨着富人区，不代表是富人区，况且富人区又不代表没坏人……”

“哎呀长黎，阿音也不是小孩子了，该懂的都懂，你这做父亲的多给点信任不会错的，小心唠叨多了，孩子今后更不想回家陪你。”

陈菁云若有所思地打断了丈夫的叮咛，顺便夹了几片菜叶子给他。

气氛稍冷，陈翊适时补道，“那里离公司不远，我没事会去帮衬一下的，爸安心。”

不远嘛？

白音记得，画廊离慕白的办公楼，还隔着江呢……

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后面白长黎也点到为止，没再提别的什么事了。

饭后几人又去小客厅吃了会儿水果，闲聊了些有的没的，陈菁云便陪白长黎上楼休息了，唯晾着陈翊与她在楼下。

白音心感奇怪，不是说父亲今天有很急的事嘱咐吗？怎么这一晚上下来，事情都还挺正常的，一点没有很“急”的样子？

还是父亲小题大做了？觉得那些事就算急切？

待心不在焉地把眼前的果盘消灭完全，白音试探性地开口——

“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天黑了，我送你。”

陈翊毫不拖沓地起身，拿了车钥匙离了客厅。

白音只能跟着去了玄关。

换鞋的空档，她忍不住发问，“爸说的很着急的事，就是提醒我工作和住宿安全吗？”

身旁的陈翊回得稀松平常，“应该吧？爸确实很记挂你。”

而后，他没有留给白音任何质疑的余地，兀自先离了玄关，先去启动了车子。

即使坐在陈翊的副驾上，白音依旧满腹犹疑，白长黎怎么会因提醒她这种事，非要让她回家一趟呢？

真是这样，那夏明彻该很无语吧？

“夏明彻是打算今晚再给你表白吗？”

陈翊这话问得突兀，白音一时没反应过来。

“？”

“那会儿我跟他通话，还没说两句，他就气得不行，你们都这么熟了，怎么还会因为一次约会这么生气？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吧？”

“……倒也没有，他告白也是说来就来的事，生气可能是因为仪式感被破坏了，你知道他这人的性子，很早就约好了，他特意订了个好位置，还要送我毕业礼物来着。”

陈翊细不可闻地笑了笑，却不动声色地换了问题，“那你呢？也生气吗？”

“我有什么生气的？”

“错过跟他这么有仪式感的约会，还有礼物，被临时叫回来跟我们吃一顿清汤寡水的饭，听爸说那些可有可无的嘱咐，不会觉得很没必要吗？”

在这段话出来前，白音完全没考虑到这些。

乍一想确实不值当，但因此错过与夏明彻的约会，却也没让她感到不爽，不解倒是有。但她内心仍淡然，也不觉得自己因此错过很多。

但反观夏明彻，他心里可不然吧？

见白音垂眼沉默，陈翊继续问，“打算跟他正式交往吗？”

“还没想好。”

“你已经这么了解他了，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反而犹豫了？”

是啊，犹豫。

就是这种感受。

当夏明彻正式提出交往请求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犹豫。

除了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置换与绑定，退至她对夏明彻的感情本身，似乎也并没让她很期待。

两个人都已经这么熟了，正式谈了恋爱，又会有什么改变吗？

白音偶尔也会设想，或许是因为某些念头和行为，会因着二人关系的进一步发酵，而变得理所应当。

但每当想象着那样的时刻，白音的脑海里，却只余空虚。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还没准备好谈恋爱。”

“那你觉得夏明彻这个人怎么样？”

“他挺好的，至少不让我排斥。”

“那让你想亲近吗？”

“……亲近？”

“比如，见不到他的时候，你会很想他，想他能立刻出现在你身边，他不回你消息的时候，你会莫名着急忧心，见到他后，你会想和他亲热，牵手、拥抱、接吻，甚至更亲昵……”

第一次从陈翊嘴里听到这么多直观又露骨的形容，白音着实消化了好一会儿。

她会吗？

“……倒也还好吧。”

“还好，就是没那么想亲近？”

从这个角度考虑两人的感情，她好似从未触及……

“这不正常嘛？毕竟我们两个还没有在一起……”

“可是我会。”

他忽然认真的语气，竟惹得白音目光紧紧抓住了他片刻。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就会有那样亲近的渴望，不管有没有和她在一起。”

不知为何，白音很庆幸他此时在开车，只能目视前方。

不然，她无法正视陈翊朝自己凝视而来的眼神，而她也不懂为何自己会笃定，如果可以，他一定会那样看着自己。

她沉默了。

或许是莫名的矜持，或许是不想去追问更多，按照聊天的套路，她正常该问：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那你喜欢谁呢？

而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答案。

无论这个答案，是否与自己有关。

或许就是那一次，白音正式反思起了她与夏明彻的未来，也正式好奇起了陈翊这个人。

那段时间里，她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他的话，他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