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音(66)

瞥了眼白音收藏影单后，一部电影似乎引起了陈翊的注意，“要不今天看《赎罪》？”

这部电影躺在她的收藏夹里很久了，讲的是一段二战背景下，因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导致男女主的爱情抱憾终身的悲剧——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去看。

“听说是个悲剧哎，你确定？”

“所以才要一起看。”

陈翊一本正经地主观臆测，“这样的话，悲剧的感染力就不会那么强烈了。”

“什么道理？与其一个人看完独自感伤，不如两个人一起郁闷？”

白音轻轻白了他一眼，还是按下了播放键……

二十世纪的英国庄园，郁郁葱葱的夏日午后，日光跳动，花香暗涌，两位女郎慵懒随性地躺在草坪之上，阳光之下。

前半个小时的剧情相对平缓，人物交错登场，感情走向渐次明朗，镜头调度尤其细腻……

很快，剧情走到男女主在书房里互诉爱意，忘情缠绵之时，白音内心开始唏嘘扼腕——他们那样相爱，也是那样想与彼此在一起，可碍于从身份阶级的束缚，爱情之路注定艰难……

正当她沉浸在这份悲伤与暧昧调和的氛围里时，陈翊忽然一句——

“这个书房和我们家的还挺像。”

？

居然有人能在这种缠绵悱恻、互诉衷肠的亲热场面里，发表出这种毫无关联的评价……

“你说的是镜水山庄的大书房？”

白音回得兴致缺缺。

“嗯，就是以前你推了我一把，我的头撞到了那书房的桌棱。”

……还说自己不记仇？看个电影都能想到那么久远的事。

随着女主角的妹妹窥视到了这干柴烈火的一幕，误会与偏见，拖着剧情彻底急转直下，活像是脱轨的火车，不管不顾地冲向暗巷死角。

自以为是的犯罪指认，无中生有的脑补想象，男主含怨入狱，战争爆发后，他为“脱罪”而只能选择去往前线……战争与谎言，近乎摧毁了男女主感情的最后一丝可能，但她依旧爱着他，他也没有放弃希望。

面对着聚少离多的爱人，她含泪期盼：“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

在寄回的书信里，他承诺：我会回去，回去找你、爱你、娶你，然后挺起胸膛生活。

The story can resume.

可故事真实的结尾，是他们曾真挚热烈地爱过，却从未真正相守过。

女主角的妹妹成了故事真正的编撰者和讲述者，在真实的世界里，用幼稚却可笑的谎言拆散了他们，却在长大后意识到当年的无知后，无颜面对二人，在自己书中虚构的世界里，捏造了一个圆满的爱情，这便是她一场完美，却并不存在的赎罪。

悲剧看得人憋闷，白音的眼泪落得无声无息。

陈翊抽出来纸巾，边为她擦泪边打趣宽慰：

“我就说悲剧得两个人一起看，就算没办法抱头痛哭，但至少，另一个人能帮你擦眼泪。”

“你看过这个电影吧？为什么想和我再看一遍？”

居然被她看出来了，陈翊兀自怔了两秒才承认——

“因为过去的我对你的喜欢，就像这电影前期的罗比一样，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早就暗流荡漾，即使在一个家庭里，接受着相似的教育，但我也自知…配不上你，也不可能为人接受。所以那时的我很庆幸，还好你不喜欢我，不然也是一场悲剧。”

听完这说辞的白音却并不领情，连连摆手，擦干了眼泪——

“什么跟什么？你的地位可比罗比强太多了，你可是我爸引以为傲的继承人呢，从里到外都配得上我，反倒…我才是不被爸重视的那个，所以我们不是悲剧。”

她语气落得坚定，陈翊稍作动容，只好捏了捏她的脸，半认真地问：“那你喜欢这个电影吗？”

白音下意识摇头，却又叹息：“喜欢它的深刻，但不喜欢它的残忍，可这个故事让人难忘的，就是它的残忍。”

从内而外的残忍，不留一丝余地。

陈翊与她额心相抵，在这暗哑寂静的情绪里流淌，回到落雪无声的瞬间，轻若鸿羽的唇尖相触，他仍旧忍不住去触及对方的气息……

“阿音，我现在很贪心，既想要过程，也想要结果。”

若是结局不尽人意，那过程再汹涌都不过是昙花一现。所谓的结果不重要，过程才珍贵。这句话，似乎并适用于爱情——至少是他们的爱情。

隔天周末。

白音刚一睁眼就看到陈翊站在冰箱前，拿出准备好的培根和蔬菜，催她，“再不起床，你三明治里的生菜就彻底蔫了。”

可她却像只小猫似的，揉了揉眼睛，伸了伸懒腰，理所应当地朝他索要拥抱——

“腿没有力气，你抱我起来？”

听这娇俏的请求，陈翊只好行至床边，就当白音打算迎来周末第一个公主抱时，对方却倏然换了动作，猝不及防地拉扯过她的身体，扣住了她的两只手腕，身体与气息倾轧而落……

“大早上就这么粘人，是嫌我昨晚不够体贴你吗？”

“不是！我没有！”

汹涌的记忆漫了上来，白音瞬间挣脱了他的束缚，细致的腕骨从他手掌间轻易溜走，立刻溜去了卫生间洗漱……

到了洗漱台边，她发现牙膏已完全挤不出来了，无奈喊出声朝外求助——

“陈翊，牙膏用完啦！”

而此时的陈翊，恰巧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对面不是别人，是他母亲陈菁云……

闻此呼唤，他刻意捂了一下音量，显然杂音还是被收了些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