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音(74)
她的眼泪被揉进了彼此的唾液里,酝酿成了咸苦。
气息交迭着,捕捉喘息的空档,她无法思考别的,只能去逼自己去想他要的答案……
她十分痛恨自己此刻的愚钝,或许不是愚钝,而是一种别样的享受——她爱他,想他,想要和他无限亲近。
抛开偏见、抛开现实,她想要的不过是与他酣畅淋漓的相爱一场。
他真的太狡猾,知道自己的口是心非。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陈翊当初对自己讲起《赎罪》里的感想,他们此刻面临的抉择,又何尝不是那样的困境?
陈翊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因为他从没敢真正把自己当成白长黎的儿子,他对主人家的女儿起了别的心思,自知遥不可及,可他现在抓住了一线生机——她也喜欢他了。
他知道了这回事,就没办法再放任自己像之前那样得过且过。
他说的尊重,不过是本心的驱使罢了——他曾不想白音被逼着选一个不爱的人,现在的他,也不不想白音被逼着不去选她爱的人。
喜欢了她这么多年,贪心早就成了执念。
他还不想认输。
她也不想放弃。
“…我不后悔。”
她终于承认,泪水应声而落。
“我从来不后悔爱上你,我想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终于,陈翊的心脏像是被托着,在温水里涮了一下……
他微抬头与她额心相抵,坚定承诺:“等我去香港稳定下来,我们就一起出国,再也不回来了……”
啪嗒一声——
书房骤然亮如白昼,两人乍然喘息。
刺眼的顶灯之下,白长黎的脸晦涩不明,更浓郁的乌云潜在暗处,酝酿出的风雨,不止不休……
***
天色已暗,巴黎的雨水再次淅沥而下。
陈翊本意是送白音到家,自己就预备离开。
到公寓楼下,他望着白音走出他的伞,走入雨里,雨水将她卡其色的风衣打湿,像是巴黎街头古老的黄铜雕塑的脸颊,无故落了泪。
白音打开公寓楼的铁门,忽然又回了头,鬼使神差地——
“上来坐会儿吗?雨好像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室友Mia今天出门了,说是会去club,不用给她留门,稍作犹豫后,她还是上了锁。
白音示意他随意,跟着褪去了风衣,抖下了上面沾的雨珠,又随手接过陈翊的大衣挂上——只消一秒,她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松木香,不过这次的后调里落了些雨水,与她风衣上掸落下那几滴一样潮闷。
吊顶三米的圆顶公寓里,他的身影处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也仍显巍峨,依然触不可及。
“喝饮料还是酒?”
可陈翊并没有回答她,兀自站在窗前观雨。
“这里视野应该不错,你挑公寓的眼光倒是没变。”
他没有回头,白音却走到了他身边,像是没话找话,“我卧室里有个露台,那里的视野更好,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圣母院,虽然…不太完整。”
她有些后悔说这句话了,不然也用不着请他来自己房间,更不用跟他在并不宽阔的露台淋那么十几秒的雨。
雨雾将远景模糊得彻底,别说圣母院,连五米开外的路灯花纹,都不甚清晰——她尚且没想过,陈翊为何会评价出视野不错的话。
风雨轻袭,她没穿外套,站在露台上有些打哆嗦,响了个喷嚏后,只好抱臂退回了室内来。
陈翊也跟着进来,顺便帮她把露台的门窗锁好,拉上了窗帘。
瞬间,他们就遁入了莫名的密闭空间。
“你还好吗?”
这是今天第一次,陈翊如此郑重地凝着她,也如此郑重地问及这句话。
白音却仍回以肤浅——“还好……今年春天的巴黎还挺凉的,尤其是下了雨后。”
她真的后悔了,不该邀请他上来坐坐,更不该与他在私密的空间里相望……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她刚转身,欲拧开房间的把手,灯光却骤然一熄……
停电了吗?
还是她停电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僵在原地呢?
随之而来的,是对方忽然倾覆而来的身躯,是他蓦然紧握的手指。
她想要挣脱,却硬生生被嘴唇的触感所挟制。对方的吻像是脱缰了一般,让她无处可逃,只能溺在里面。
她从来没被他这样吻过——掠夺似的探索,毫无征兆的失控,却让她想要极度配合……
这一刻,她想起了三年前那间漆黑的书房,记忆涌了上来,像潘多拉的魔盒,她原本要永远封存起来的。
可他偏不让,偏要用这样的方式唤醒她的情与痛。
她顺势啃咬上他的肩膀,泪水无声涌落——
“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
“我放不下你阿音,你难道不是吗?”
她不敢听他说下去,所以干脆继续去封吻他的唇。
他没有拒绝,他也拒绝不了。
从来到巴黎,看到她的那一秒,他就知道自己经不住这样的玩笑。
三年了,他承认自己没有一天忘记她,还要在这场重逢的角逐里佯装无事发生。
现在,他们拉扯、缠绵、交汇,任凭对方像当年那样侵蚀自己的身心,明明不该,却任由自己坠下去。
知觉是模糊的,又痛得彻底。
想要欢愉,又害怕欢愉太短暂,太短暂的都留不住。
浪潮席卷进二人的身体,大脑充斥着浪花的翻涌,一阵又一阵地起伏跌宕,像在屋子里下了场暴雨,潮湿闷热。
她伏在陈翊的肩膀上哭着,眼泪淌过了他的背脊,温热又清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