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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看不见(118)

作者: 萧闲 阅读记录

他又转头看向池向榆,做足了高年级学长的气势,关切道:“向榆啊,怎么样,难受吗?”

难受你家大黄狗的二舅姨夫。

池向榆闭上眼睛,表示此人不在。

看着池晚桑似乎对自己当时把他弟弟给打了的事,并不上心,余庆也不想和这尊铁面佛纠缠,问了池晚桑秦迭的病房就要出去。

后来周静昀下课赶到的时候,余庆在秦迭病床边唾沫横飞,一会儿说二食堂的饭变得又贵又难吃,一会儿说学校里的野猫不知道在哪儿找到真爱,肚子明显大了好多。

他甚至把这几天在哪栋教学楼的厕所里开了盲盒,买的外卖又被哪个不长眼的人给偷了,送给那人□□堵住的美好祝愿,拉拉杂杂都讲了出来。

就连平日里不茍言笑的池晚桑斜靠在窗边,嘴角都不时抬高。但床上的人只是安静地听着。

周静昀觉得秦迭状态不好,没说几句便拉着余庆走了,不然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把哪个同学出柜了,哪个老师又闹八卦了,全给抖一遍。

那可就太多了……

临走时她问了下池晚桑,秦迭的情况,池晚桑也只是说吓着了,没什么大问题。

就这么互相试探着,佯装着没什么大不了地住了几天院。

秦迭也只是解释一场意外,还宽慰池晚桑多去看看池向榆。

在最后一片叶子落下的瞬间,初雪悄无声息地来了。隔壁病床上那家人也搬走了,再过不了多久,秦迭也可以离开这里。

下雪这天,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永远困在那个山坡下,躲在一个洞里。

她知道池晚桑在头顶山坡上找她,却一直没有回应。然后下起了雪,大雪将万事万物给覆盖,软绵绵的白下面,却是一道道暗红的血迹。

她忽然有些害怕了,想大声呼救。可风雪也变得大了起来,干枯枝丫发出旧船木在海浪中,快要摇散架的声响。

雪掩埋了耳语,困住了声音。

一切都晚了。

秦迭猛地惊醒,窗外因为一片雪白,世界在月光下并没有那么黑暗。

池晚桑在床边搭了个简易小床,每晚都在。可今天偏偏有事,给她打过招呼了。

病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秦迭踩上窗边池晚桑常睡的那个小床,打开半扇窗户,冷风呼呼将她头发全给鼓到脑后。因为风太过猛烈,甚至一时间没有呼吸上来。

这里是三楼。

她往下望了望。

会很疼。

她以前试过用碎瓷片,也很疼。

她从来知道好事不会一直留在自己这边。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每天却要兼职两份工,就是不想再欠那个家庭一分一毫;毕业了以为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秦东柏却找到了。还不如没找到。

遇见的池晚桑失明了,遇见的小橙子去世了。

她知道生活不尽如人意,日子也没有那么顺利。

但这也,太他妈操蛋了。

话说回来小橙子葬礼她还没去呢。

风雪夜中,医院一层昏黄的灯下,有一人拄着一根黑色的棍子,黑色呢绒大衣穿在他身上挺拔而干练。

他没打伞,雪花落在他发尖,睫毛,肩膀,积了薄薄一层。他肤色本就浅,看着更加冷。

只是呼出来的暖气肉眼可见。

秦迭忙关上窗户,弹簧床上不容易站稳,一着急,脚给扭了下。她慌慌叨叨穿好外套就要出门。

傍晚住院部的走廊里,几乎没什么人,柜台里面的护士昏昏欲睡,走廊两侧的窗户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秦迭裹了裹身上的外套。这还是之前池晚桑让她多出去走动的时候,带到医院来的。

路过上楼的池晚桑时,秦迭脚步顿了下。

来人一身风雪味,因为刚从室外来的原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霜的气息。他就在三楼的楼梯口站着搓手,想去除这一身冰冷再去看秦迭。

但秦迭要去看小橙子,不然来不及了。

她径直走了过去。

手腕却忽然被抓住。秦迭愣在原地,两人都没说话,楼梯间的声控灯熄灭了。

池晚桑仍旧靠在墙边,楼梯间外面的照明将他的阴影拉得很长,落在秦迭前面,他穿的不厚,影子显得更加单薄。

秦迭见那影子微微张了口,池晚桑用另一只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声音冷冷从背后传来,“秦迭。”

不是问句。

她下意识想应答一声,但秦迭哽了哽,压着嗓子回道:“认错人了。”

似乎因为惊讶,拉她的手指蜷缩了下,紧了紧力道,又猛地松开。池晚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眉头却似乎一直没有抚平。

“抱歉。”他沉着嗓子说。

秦迭走得心神皆乱,总是忍不住去想池晚桑见到空无一人的病房会怎么样。

如果她不想让他找到,果真这么容易。

风雪夜里,路上几乎没有车和行人,雪花就肆无忌惮又慢慢悠悠地平铺了一层又一层。

秦迭只穿了件白色的加厚长款羊毛外套,她将手往袖口里缩了缩,等着绿灯亮起的一瞬过街。

可过了街,两侧的店铺都关门了,黑乎乎的,只有身后的医院还灯火通明。

她又该朝哪边走呢?

兜里手机震动了好几次,秦迭知道是谁。

此时才茫然地接通,她心平气和地说:“别担心,我就是去看看小橙子,葬礼快结束了。”

电话那头空了很久没说话,池晚桑的声音才慢慢出来,“秦迭,葬礼已经结束很久了。”

小橙子埋在了秋天。寒风还没席卷这个城市的时候,他妈妈在层林尽染的山头陪了他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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